他从下午一直守在顾谨亦旁边,顾谨亦一直很乖,直到听见细微的啜泣声他才发现顾谨亦居然哭了,哭得压抑又小心,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他听见顾谨亦含糊地说了几个字,听着像是“不要走……”
不要走。
他垂下眼,压下心口翻腾的情绪,抬手按了床头的呼叫铃,对顾谨亦说道:“既然不发烧了,就起来吃点晚饭吧,补充点体力。”
顾谨亦还是迟钝地看着他,眼圈红红的,眼睛像水洗过的宝石,隔了好一会儿,才乖顺地点头。
顾谨亦看着手中的杯子,沉默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他默认了这个理由,他不想跟任何人提起“傅沉”,这是他人生中的一段错误,也许这辈子都割舍不掉。
谢淮舟的睫毛眨了眨,又问他:“你很想她吗?”
顾谨亦知道他问的是“她”,是楚觅云。
他现在也确实很想念楚觅云,因为如果楚觅云还在,一定会恶狠狠骂他怎么这么死心眼。
顾谨亦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谢淮舟对他很好,帮他保住楚觅云的遗产,帮他照顾楚小年,对他也处处体贴。
他不应该不回应他。
但是谢淮舟身上的信息素味道让他无法从刚才那个梦里醒来。
他甚至觉得自己还在发烧,否则为什么他心脏会这么痛?
顾谨亦醒了。
他睁开眼的一瞬间,看见的是低头俯视他的谢淮舟,跟傅沉完全不同,五官俊美得能作为雕塑家的杰作,高鼻薄唇,一双薄情的眼。
但也许是还沉浸梦中,他在刹那间,居然把谢淮舟看成了傅沉。
他心里觉得荒诞,却又不可控制地难过。
而谢淮舟眼神复杂地看他,伸手摸了下的眼角,语气平淡道:“你哭了。”
可他脸色苍白地勾了下嘴角,说道:“也许吧,是有点想他。”
他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埋葬了过去,但他的梦境却轻易戳破了他的伪装。
真是让人……颜面尽失.
谢淮舟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再说话。
屋子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
谢淮舟看顾谨亦一直不说话,也没有逼他,而是帮他量了下体温,转身给顾谨亦拿了杯温水。
他刚刚在处理工作,所以戴了眼镜,看着比平时还要冷静疏离。
但他说话的声音却很温和,像是刻意压抑过。
他问顾谨亦:“你是梦见楚觅云了吗?刚才你哭得很厉害。”
这是他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这是个陈述句。
顾谨亦这才意识到他满脸都是眼泪,甚至弄湿了枕头。
他呆呆地看着谢淮舟,谢淮舟问他为什么哭,他也没有回答,只是迟钝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屋子里很暖。
这里不是G6星,不是那个阴雨绵绵的葬礼,身边这个人,也不是二十岁时抛弃他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