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林说,这样的
吴师傅摇头,说,嘿嘿,你后生只看见皮毛,却不晓得皮里肉咸淡滋味。
秋林说,吴师傅什么意思?
吴师傅笑眯眯不再说话。秋林说,吴师傅,你这人讲闲话最不爽气,吃蟹一样,总是吃一半吐一半。
吴师傅白秋林一眼,说,这米粒,原先是跟村里一个癞头好。那癞头是个光棍,生得多少难看,头上一块坑洼地,像是黄狗啃过。可那个米粒却偏偏看上他。看上他什么?无非是手头生活。那癞头种地是一把好手,米粒那个庙边有地,大明种地不行,种什么荒什么。后来,就是这个癞头帮着料理,茎是茎叶是叶,样样种得好。结果好日子不长,突然一天,有个城里人来找癞头,说是他阿叔。这个阿叔无儿无女,有爿年糕厂,年纪大了,想起癞头,要他去城里帮忙。有这样的机会,癞头又怎么会错过?
吴师傅扭头看秋林,脸上笑眯眯,城里女人终归是要比乡下女人好的,对吧?
多,一时间秋林百感交集,觉得有许多话想跟父亲说。想一阵,从床上爬起来,翻出纸笔给父亲写信。信写得长,一边写,一边出眼泪,一直写到窗外露出天光,才终于停下。奇怪的是,写的时候心潮澎湃,一写完,看着眼前白纸黑字,秋林突然又觉得写这些毫无意义,便将信纸草草叠了,塞进饼干箱里。
白日里守柜台时,吴师傅笑眯眯问秋林,昨天夜里怎么回来这么早?
秋林说,你怎么晓得?
吴师傅说,我听见你回来时上楼梯的声音。
秋林觉得有些不舒服,自己回来时踮着双脚走,吴师傅却还能听见。他怎么听见的,难道是长夜伏在门板后?秋林看着吴师傅,突然觉得他倒有几分像电影里的特务。
秋林没应声。吴师傅点根烟,双手插进袖筒,趴在柜台上。
小陆,你常去豆腐老倌家,你有没有发现,老倌最近不在店里吃饭了?
秋林说,我怎么晓得,我最近也不常去。
吴师傅说,老倌寻着饭堂了。我同你说,那老倌帮着米粒建了鸭棚。日里,他跟着米粒到山上庙里吃饭。夜里,就陪着米粒在鸭棚里看鸭。世上三样苦,撑船打铁做豆腐,大家都说豆腐老倌身体好,日里做豆腐,夜里还能惊得鸭子嘎嘎叫。
秋林刚想问老倌身体好跟鸭子叫有什么关系,脑子里电光石火,脸竟然烫起来。
吴师傅在柜台上,无聊地向门外张望,屋外阳光白花花一片。天气好,村里人都下地去了,少有人来这南货店。秋林拿着鸡毛掸子,在货架上的瓶瓶罐罐上刷刷掸掸。
吴师傅,小陆,你有没有发现,河边新搭了一个鸭棚。
秋林说,看见了。
吴师傅说,那你晓得这鸭棚是谁的吗?
秋林说,不是说是那个米粒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