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老五,对大哥说,闷得慌,想到园里走走。"老五不答应,走;停会,可就来开门。
也不动,研究他们如何摆布;知道他们定不肯放松。果然!大哥引个老头子,慢慢走来;他满眼凶光,怕看出,只是低头向着地,从眼镜横边暗暗看。大哥说,"今天你仿佛很好。"说"是。"大哥说,"今天请何先生来,给你诊诊。"说"可以!"其实岂不知道这老头子是刽子手扮!无非借看脉这名目,揣揣肥瘠:因这功劳,也分片肉吃。也不怕;虽然不吃人,胆子却比他们还壮。伸出两个拳头,看他如何下手。老头子坐着,闭眼睛,摸好会,呆好会;便张开他鬼眼睛说,"不要乱想。静静养几天,就好。"
不要乱想,静静养!养肥,他们是自然可以多吃;有什好处,怎会"好"?他们这群人,又想吃人,又是鬼鬼祟祟,想法子遮掩,不敢直截下手,真要令笑死。忍不住,便放声大笑起来,十分快活。自己晓得这笑声里面,有是义勇和正气。老头子和大哥,都失色,被这勇气正气镇压住。
但是有勇气,他们便越想吃,沾光点这勇气。
壮壮胆子。插句嘴,佃户和大哥便都看几眼。今天才晓得他们眼光,全同外面那伙人模样。
想起来,从顶上直冷到脚跟。
他们会吃人,就未必不会吃。
你看那女人"咬你几口"话,和伙青面獠牙人笑,和前天佃户话,明明是暗号。看出他话中全是毒,笑中全是刀。他们牙齿,全是白厉厉排着,这就是吃人家伙。
照自己想,虽然不是恶人,自从踹古家簿子,可就难说。他们似乎别有心思,全猜不出。况且他们翻脸,便说人是恶人。还记得大哥教做论,无论怎样好人,翻他几句,他便打上几个圈;原谅坏人几句,他便说"翻天妙手,与众不同"。那里猜得到他们心思,究竟怎样;况且是要吃时候。
凡事总须研究,才会明白。古来时常吃人,也还记得,可是不甚清楚。翻开历史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每叶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横竖睡不着,仔细看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书上写着这许多字,佃户说这许多话,却都笑吟吟睁着怪眼看。
也是人,他们想要吃!
四
早上,静坐会儿。陈老五送进饭来,碗菜,碗蒸鱼;这鱼眼睛,白而且硬,张着嘴,同那伙想吃人人样。吃几筷,滑溜溜不知是鱼是人,便把他兜肚连肠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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