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菜脯寮,老娼头与罗汉脚们多日不见,又看众人都梳洗打理妥当,似有备而来,便也不曾怠慢,立刻趋上前去调笑:“唉哟,迮久没看见,想说恁拢抬去种咧,没意到老岁仔搁会剥土豆⑨哦……按怎⑩?等下是吥通软脚哦。”
打铁仔他们四个被老娼头说中心事,个个都低下头去,也不知道来人是春花还是秋月,只有硬着头皮任姑娘们像牵老牛似带进小隔间里去验明正身。
进小间,老罗汉脚们形单影只,悉皆垂头丧气、有勇无谋,又怕草草事,受同伴讥笑,只好死赖在床上埋头苦干,受姑娘们白眼,只
侍候得好好。林大手给起赏钱也不负众望,皆令欢喜,因此人缘极佳,在罗汉埔远近驰名,无人能敌。从此,林大手在喜春楼夜夜笙歌,天天报到,就当上班似。日子久,林大手对喜春楼庸脂俗粉也感到几分乏味,这时,小月娘出现。
小月娘挂牌接客第天,便是侍候林大手。老鸨子将清丽脱俗又艳光照人小月娘带到林大手面前时,林大手顿时惊为天人,大手往酒桌上拍,拍断双象牙筷子。
当天晚上,林大手就彻夜不归,通宵饮宴,并且出个好价钱让小月娘开脸。
这事隔天就传遍罗汉埔。
罗汉脚们心事重重,全都放下手边工作,聚集到来。
打铁仔、卖豆腐、搓草绳、补破鼎全都来,他们有气无力地倚在石栏边,像池面上乌龟般抬头望着天上缓缓飘过云朵。
这群人已经有好长段日子不曾聚在边。过去,即使要聚在池边,也是等到明月高挂时候,由打铁仔带头,众人先在池边喝几口酒,然后拎着酒瓶,在月色底下穿过大片菱角田,往菜脯寮私娼馆迈进。现在,大白天,这群罗汉脚像四条老狗似围在池边晒太阳,此情此景,倒是令众人都觉得似曾相识,却又陌生得很。
照例又是打铁仔先燃起雄心壮志,他又转头对众家兄弟说起那重复不知多少年老调:“枝草,点露。”于是打发众人各自回去剃头洗澡,约好晚上带足钱到边集合,再到私娼馆去逞次英雄。
夜里,天顶月娘刚刚从大悲寺后面探出半张脸时候,边又聚集四条罗汉脚仔黑影。
在月光照映下,四条黑影从边菱角田埂路上走过,步伐不像当年那般敏捷。瓶米酒从最前那个人传到后面,再从后面传回来。穿过人家农舍时候,围墙背后狗儿似乎也对这群临老入花丛罗汉脚仔们不太满意,吠叫得特别凶猛。打铁仔和补破鼎各自从地上捡起块巴掌大石块往围墙里砸去:“干恁老岁仔⑦咧,恁是呒⑧欢喜是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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