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斯越把他氧气管摘下来,扶他下床。
今天周宗棠又认出他,神情比昨晚活泛些,“放假?”
“嗯。”他顿下,忽然说:“爸,接您回北京吧。”
周斯越说这话时候,周宗棠动容,毕竟那是从小长大地方,眼眶微微
“孩子,别自责。”
周斯越吸口气,微微抬头,礼貌地说:“刘姨,您先回去吧,这段时间谢谢您。”
刘姨叹着气走,李锦荟闻讯赶来医院,看见走廊长椅上那道疲倦身影时,疾步过去,颤着嗓子,“斯越。”
周斯越抬头,看见张沧悴脸,笑下,那笑太勉强,“妈。”
李锦荟抱住他,所有力气都在那刻卸下,仿佛终于在茫茫大海中找到根浮木,她唯依靠,就那紧紧抱着。
阿姨老公早已经出院,知道他今天回来,特地从家里赶过来。
周宗棠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周斯越来时候,他神情呆滞地躺在床上看他好半会儿,没认出来。
周斯越愣在原地,声“爸”迟迟没喊出口。
病床上人已经瘦得只剩个骷髅架子,毫无生气,眼神飘渺。
没有人说话,窗外树叶子扑簌簌地落,病房内是场寂静长久凝视,刘姨站在周斯越身后,再也看不下去,才低声说:“他现在有点不认人,有时候连你妈都不认识,就自己个人坐在病床上发呆。”
“医生说你爸顶多还有年,快过不下去,真快过不下去,每天都害怕,到底造什孽啊,到底造什孽啊,你爸才四十六岁,老天爷为什就不肯放过们!天天吃斋念佛,天天求菩萨保佑,为什们要受这些苦,为什是们!!!”说到后面,李锦荟声嘶力竭,泣不成声,趴在他怀里无声地哭着,眼泪蹭湿他汗衫。
周斯越抱着李锦荟,脑子慢慢转着,他在想,其实明明所有事情都在往好方向走,唯独他父亲。
他跟护士要张临时床位给李锦荟休息。
她哭累,入睡很快。
周斯越在病床前坐夜没睡,清晨时候,周宗棠醒过来,对他说,要上厕所。
许久后。
周斯越坐在医院地长椅上,弓着背,地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
刘姨在他身边坐下,“你妈来回哭回,就不让她来,你既然来,就好好陪陪你爸吧,他最放心不下应该就是你,每回醒来都问护士,清华开学没?护士遍遍不厌其烦地说,开学,这会儿都该放暑假。然后就再也没声。想给你打电话,但你妈说,你学业忙,让们不要再打扰你。”
周斯越把头埋得很低。
刘姨知道他难过,也不忍再说些什,沉默地拍拍他背,手都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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