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在母亲背上便猛抽三下。母亲跌倒在地,她细小身躯蜷缩成团,两只肩膀猛烈地抽搐着,双青白小腿不断地在蹬踢。她躺在地上那副样子,使想起们过年时宰杀只小母鸡,喉头割断,躺在地上,两只鸡爪子不断痉挛地蹬踢着,在做垂死挣扎,身雪白羽毛溅满鲜红血点子。母亲躺在地上,并不哭泣,也不叫喊,脸青苍,小撮嘴巴紧紧闭着。她那双大眼睛望着父亲,好像要跳出来似。第二天,母亲没有起床。父亲回家时,却将包花纸包着盒子,往母亲床头塞,急急转身便走出去。盒子里是件崭新细麻纱连衣裙,豆绿底子,起着大团大团红芍药。母亲爬下床,将新衣裳换上,站在镜子面前左顾右盼起来。可是她露在外面背项上,却添两条手指粗鞭痕,横斜在那里,青红青红地浮肿起来,像两条蛇,蟠爬在她那雪白背上。
八岁那年,有天,母亲忽然失踪。她带走她所有衣裳,也带走父亲买给她那条花裙子。她跟小东宝歌舞团里个小喇叭手,私奔而逃。她也参加他们那个歌舞团,环岛巡回表演去。小东宝歌舞团宿舍本来驻扎在长春路,母亲常常去领他们团员衣服回来洗。有次,经过他们宿舍,窥见母亲正跟那些团员们混在起,在唱歌。那个小喇叭手,是个二十来岁小伙子,穿身绛红制服,胸前两排金色铜扣,袖子上两道宽宽金边,他歪戴着顶白色金边帽子,露着两片渗黑油亮发鬓来。他双手举着管闪烁铜喇叭,仰着身子,吹奏得异常嚣张。母亲夹在伙女团员中间,齐笑嘻嘻地在唱《望春风》。她头上也歪戴着顶白色金边男人帽子,从来没有看见她笑得那般开心过。
母亲出走那个晚上,父亲擎着他从前在大陆上当团长用那管自卫手枪,虚恫地摇挥着,跑出去,声称要去毙掉那对狗男女。可是他半夜回来,却醉得连路都走不稳。他把和弟娃叫去,咿咿唔唔训大顿们不甚明话,讲到后来,他自己却失声痛哭起来,他那张皱纹满布灰败苍老脸上,泪水纵横——那是所见过,最恐怖、最悲怆张面容。弟娃吓得大哭,却感到全身汗毛都张开,寒意凛凛。
母亲出走,似乎并没有感到特别难过。大概因为母亲对从小嫌恶,使对她只有畏惧,没有依恋。母亲生时候,头胎难产,子宫崩血,差点送掉性命,因此,她口咬定是她前世冤孽,来投胎向她讨命。她常常用大拇指来搓平额头,对说道:
“黑仔,莫要皱眉头,小孩子额头上有皱纹,要不得,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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