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是黝黑
，电灯坏
，只有靠铁路那边那扇窗户透进来西门町中华商场那些商店招牌闪烁灯光。在黝黑中，
也看得到他那双眼睛，夜猫般瞳孔，在射着渴切光芒。他那肿大身躯，庞然屹立在那里，急迫地在等待着。立在洗手盆前，打开水龙头，哗啦哗啦，不停地在冲洗着双手。在燠热黑暗里，强烈阿摩尼亚，
阵阵从小便池那边汹涌上来。楼下几家唱片行，在打烊前刻，竞相播放着最后支叫嚣流行歌曲。自来水哗啦哗啦地流着，直流十几分钟，他才拖着迟疑步子，那肿大身影探索着移过来。
在幽森黑暗里，看到他那颗残秃得发白头颅在上下地浮动着。那天晚上，在学校化学实验室中，也看到赵武胜那颗光秃肥大头颅，在急切地晃动。实验室里，满溢着硝酸辛味，室中那张手术台似实验桌上，桌面常年让硝酸腐蚀得崎岖不平。仰卧在上面，背脊磕得直发疼。桌沿两排铁架上，试管林立，硝酸辛辣呛人眼鼻。那晚，躺在那张实验桌上，脑里直响着铁锤敲击声音，咚、咚、咚，下又下，直在天灵盖上敲打着。看见他们将枚枚五寸长黑铁钉，敲进弟娃那块薄薄棺材盖里。铁锤下去，心便跟着紧缩起来，那
长铁钉，刺下去，好像刺进弟娃肉里般。前天下午，弟娃刚下葬，脚伕们将他那副薄棺材缓缓地降入那个黑洞穴，当棺材轰然着地那刻，眼前黑，昏死过去。空隆——空隆——空隆——中华商场外面铁路上，有火车急驶过来,穿过西门町心脏。车声愈来愈近，愈响，就在窗下，陡然间，整座中华商场大楼都震撼起来。企望着窗外那些闪烁灯光，突然兴起股奔逃念头，往那扇窗户外面，飞跃进去。可是并没有马上离开，将团温湿不知数目钞票塞进裤袋里，又扭开水龙头，哗啦哗啦，在黑暗中，直让凉水冲洗那双汗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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