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愈低沉，愈来愈凄咽，好像把杜丽娘满腔
怨情都吹
出来似。杜丽娘快要入梦，柳梦梅也该上场。可是吴声豪却说，“惊梦”里幽会那
段，最是露骨不过。（吴师傅，低点儿吧，今晚
喝多酒。）然而他却偏捧着酒杯过来叫道：夫人。他那双乌光水滑马靴啪哒声靠在处，双白铜马刺扎得人眼睛都发疼。他喝得眼皮泛桃花，还要那
叫道：夫人。来扶你上马，夫人，他说道，他马裤把两条修长腿子绷得滚圆，夹在马肚子上，像双钳子。他马是白，路也是白，树干子也是白，他那匹白马在猛烈太阳底下照得发亮。他们说：到中山陵那条路上两旁种满白桦树。他那匹白马在桦树林子里奔跑起来，活像头麦秆丛中乱窜白兔儿。太阳照在马背上，蒸出缕缕白烟来。匹白。匹黑——两匹马都在淌着汗。而他身上却沾满触鼻马汗。他眉毛变得碧青，眼睛像两团烧着黑火，汗珠子行行从他额上流到他鲜红颧上来。太阳，叫道。太阳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那些树干子，又白净，又细滑，层层树皮都卸掉，露出里面赤裸裸嫩肉来。他们说：那条路上种满白桦树。太阳，叫道，太阳直射到人眼睛上来。于是他便放柔声音唤道：夫人。钱将军夫人。钱将军随从参谋。钱将军——老五，钱鹏志叫道，他喉咙已经咽住。老五，他暗哑喊道，你要珍重吓。他头发乱得像丛枯白茅草，他眼睛坑出两只黑窟窿，他从白床单下伸出他那只瘦黑手来，说道，珍重吓，老五。他抖索索打开那只描金百宝匣儿，这是祖母绿，他取出第层抽屉。这是猫儿眼。这是翡翠叶子。珍重吓，老五，他那乌青嘴皮颤抖着，可怜你还这年轻。荣华富贵——只可惜你长错根骨头。冤孽，妹子，他就是姐姐命中招冤孽。你听说，妹子，冤孽呵。荣华富贵——可是只活过那次。懂吗？妹子，他就是冤孽。荣华富贵——只有那次。荣华富贵——只活过次。懂吗？妹子，你听说，妹子。姐姐不赏脸，月月红却端着酒过来说道，她眼睛亮得剩两泡水。姐姐到底不赏妹子脸，她穿得身大金大红，像团火般，坐到他身边去。（吴师傅，喝多花雕。）
迁延，这衷怀哪处言
淹煎，泼残生除问天——
就在那刻，泼残生——就在那刻，她坐到他身边，身大金大红，就是那刻，那两张醉红面孔渐渐凑拢在起，就在那刻，看到他们眼睛：她眼睛，他眼睛。完，知道，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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