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东方移到正南,排在李延生前边人个个进屋,个个从屋里出来离去,李延生身后又排四五个人,终于轮到李延生进屋。待进屋,看到屋子正中墙上,挂着位天师画像。李延生听说,老董供奉天师姓赵,大概这就是赵天师。赵天师身穿红色法衣,手举钢鞭,骑在头麒麟上。画像上方写着四个字:“太虚幻境”。画像前八仙桌上,摆着香炉,里面燃着三炷香。老董坐在八仙桌旁,男人站在老董面前,抖着手说:“这事怨,那件事也怨吗?”老董老婆老蒯,看李延生掀帘子进来,忙上前把他
李延生决定去找老董,让他算算自个儿命里运里,事到如今,遭遇什烦心事,使他到不想活地步。跟所有人样,正经解不下来事,只能找胡说。去找老董时候,他没有让门市部卖烟酒老孟跟着,也没让老婆胡小凤跟着。按说,找人算事,有人跟着也没什妨碍,去医院和精神病院,胡小凤就跟着他。但自有去看老董念头,李延生就想个人去找老董;如果老董能算出他心事,他不想旁边有人。
老董家住延津县城东街蚱蜢胡同。老董是个盲人,按说不好找老婆,但他凭着算命、摸骨、传话和直播,每月进项,比李延生这样卖酱油醋和酱菜职工工资还多好几倍,便不愁没女人想嫁给他。当然,不瞎不瘸人还是不愿嫁给老董,嫁给老董女人叫老蒯,只眼睛瞎,只眼睛不瞎,是个半瞎。半瞎比起全瞎,老蒯还算下嫁。后来,老蒯给老董生女男,女儿和儿子都不瞎。李延生是第次找老董算事,也是第次到老董家来。进老董家,先碰到老董女儿,看上去七八岁,拿根棍子,在院子里撵鸡玩;看到李延生,她停下脚步,愣着眼睛问:
“干吗?”
“找你爹问个事。”
“事先挂号吗?”
原来到老董这里问事,像在医院看病样,得事先挂号,李延生:“事先不知道,没有挂号。”“那不行,今天先挂号,改天再来。”
“事情很急呀。”
“想加塞问事,得交加急费。”
李延生不禁笑。突然想起,这是个多月来,自个儿第次笑。又觉得,自进老董家门,就觉得这个地方亲切,便知道来找老董找对,便对这孩子说:“你说交加急费,交加急费就是。”
接着看到,老董家堂屋屋檐下,已经排着十来个人,有蹲有站,还有个坐在树桩上,望着天发呆,便知道这孩子此言不虚,也知道等着听老董“胡说”人还真不少。又想,看来正经解不下事情有很多呀,不止自己个人有烦闷心事。李延生走过去,自觉排在这些人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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