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
“想杀小蒋没啥,他亲口告诉。又不杀小蒋,想杀人家儿子,让人家辈子难受。”
又说:
“自己老婆,自己管不住,他不怪自己,也要杀人家。”
朝地上啐口唾沫:
县城东街肉铺冯文修最好;当晚收工,老肖便到东街肉铺,将这话原原本本转给冯文修。冯文修本不知道老马收账事,如冯文修自己知道,定会骂老马;现在经牛爱国嘴里说出来,又经老肖传过来,冯文修也赌上气。虽然是朋友,难道就可以白吃肉?这是做生意,不是开舍粥场。十斤肉没有什,这话气人。当着冯文修面说没有什,背着冯文修说给别人,就气人。冯文修与老肖又喝起酒。喝着喝着,冯文修喝醉。冯文修喝醉,比牛爱国喝醉变化还大,和醒着是两个人;这时心里不能有气,有气就得发作出来。因为十斤猪肉,摔个酒瓶,在那里喊:“没想到二十多年好朋友,不值十斤猪肉。”
这话本该牛爱国说,现在冯文修抢先说出来。接着冯文修不说猪肉,说别:“活该,老婆让人睡。”
又说:
“老婆被人睡,这窝囊废也没辙。”
又说:
“他是谁?他是个杀人犯。”
当晚说过,冯文修也就睡。第二天醒来卖猪肉,也不知昨晚都说些啥,大体知道是对牛爱国不满。但瓦匠老肖是个嘴长人,第二天又将冯文修话传出去,传得全县城人都知道,牛爱国要杀人。要杀小蒋儿子,要杀庞丽娜。冯文修本是酒醉话,但话经过几张嘴,皆成清醒时话;牛爱国当时给冯文修说,也是酒醉话,但话经过几张嘴,也成清醒时话。等话又经过几道嘴,传到牛爱国耳朵里,牛爱国当时抄起把刀,就要杀人。这时不是去杀小蒋儿子和庞丽娜,而是要杀冯文修。将心腹话说给朋友,没想到朋友掰,这些自己说过话,都成刀子,反过头扎向自己。这些话自己说过吗?说过。是这个意思吗?是这个意思。但又不是这个意思。但这个意思已无法解释。因为时候变,场合变,人也变。话走几道形,牛爱国没有杀人。但比杀人心还毒。这话毒就毒在这个地方。牛爱国提刀出门,走几步,又屁股蹲到地上。真能为十斤猪肉去杀人吗?只是心里又添份堵、份烦闷罢。盖厨房本为接妈曹青娥和女儿百慧,等厨房盖好后,牛爱国又没这个心思。厨房在那里空着。夜里
“出事是现如今吗?满县城谁不知道。他戴七八年绿帽子。”
又转个话头说:
“看他老实吧,他心也毒着呢。”
接着推心置腹对老肖说:
“三天前他告诉,想杀小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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