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楼回到火塘边,给自己倒上碗茶。他发现家里有些东西有点不样。屋子正面墙上毛主席像不见。那里新修个神龛,披拂着白色哈达,里面供着本教祖师画像。神像面前有小香炉,还有油灯供盏。另面墙上有个镜框,里面镶满照片。母亲,妹妹。她们俩在微笑,像是怀着什心事样在微笑。这是叫阿巴感到心痛微笑。镜框里更多是床上那个孩子照片。从婴儿开始,点点长大。阿巴认出来,这个孩子现在就熟睡在妹妹身边。
阿巴回到火塘边坐下,泪水奔涌而出。他尽量不要让自己哭出声来。他端起茶碗,把茶水和哭声起咽进肚子里,泪水从脸腮上滑下来,滑向嘴角,阿巴从茶水中嘗到咸咸泪水味道。
整个晚上,阿巴都在自己家里悄然走动。
后来,妹妹责怪他,在他魂魄归来,意识到自己重新归来时居然没有把家人叫醒。妹妹说:这些年你够吓人,要是半夜起来看见你在屋里到处游走,像个鬼魂样,还不把吓死!
阿巴说:想让你和妈妈好好睡着,就想在家里到处看看,
都干透,随着他行走,正在点点迸裂开来。他看到是刚从滑坡体泥沙里挣扎出来自己。
阿巴扶着门框手摸到新装电灯开关。以前电灯开关是拉线。现在成个按钮。他下意识按下那个按钮,挂在屋子中央电灯唰下亮。就这下,阿巴醒过来。这灯把他里里外外都照亮。那些裹在头上身上泥浆壳瞬间迸散。
阿巴看着电灯,看着被灯光照亮熟悉老屋,说:呀,回家来。
这时,他还不知道清醒意识离开自己已经十多年时间。
阿巴听见自己说:呀,妈妈和妹妹都睡。
他坐下来,把火塘里冷灰拨开,露出下面埋着火种,添上柴,煨上壶,把茶烧开。
当茶水在壶中滋滋作响时,他心被种强烈思念之情所贯穿。那是种很痛痛。他想要见到妈妈和妹妹。好像并不是昨天才离开她们去水电站。阿巴甚至没有如此强烈地思念过死去父亲。
他起身,悄悄走到楼上。推开道门,灯光随着他身影进到屋子里,和他目光起,落到床头上。他看见母亲:爬满皱纹脸,灰白蓬乱头发。阿巴眼眶有些湿润,但看到母亲,他就心安。他退出房间,掩上门。推开另扇门,他看到妹妹。使他惊讶是,妹妹身旁还躺着个娃娃。那是他不认识仁钦。外甥仁钦是他失忆之后才降临到这个家里来。现在,这个娃娃都快有他和妹妹随父亲去磨坊时那大。
他想,呀,这好娃娃!
这下,他心里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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