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钟敲,比内进来。
他身子很瘦,穿蓝色外衣,从上到下成条直线,皮帽子护耳,在头顶上用绳子打个结,帽檐翘起来,就露出光额头,这是戴久头盔留下痕迹。他穿件黑色呢子背心,衣领是有衬布,裤子是灰色,年四季,靴子都擦得很亮,但是脚趾往上翘,两只靴脚背都凸起块。金黄色络腮胡子,没有根越轨出线,描绘出他下巴轮廓,像花坛边上石框样,围住他平淡长脸,还有脸上小眼睛和鹰钩鼻。无论玩什牌,无论打猎或是写字,他都是个好手,家里有架车床,他就来做套餐巾用小圆环,像艺术家那样妒忌,像大老板那样自私,他把圆环堆满屋。
他向小餐室走去;但是先得请三个磨坊老板出来;在摆刀叉时候,他言不发地坐在炉边位子上;然后像平日样关上门,脱下帽子。
“说几句客气话也不会磨烂他舌头呀!”药剂师见只有
勺。
“破也不要紧,”奥默先生答道,“你买张新不就得。”
“买张新!”寡妇叫起来。
“既然旧不管用,勒方苏瓦太太,对你再说遍.是你错!大错而特错!再说,如今打台球人,讲究台子四角球袋要小,球杆要重。人家不再打弹子啦,切都改变!人也得跟着时代走!你看看特利耶……”
老板娘气得涨红脸。药剂师接着说:
“他那张球台,随你怎说也比你这张漂亮些;他又会出主意,比如说,为波兰爱国难民,或者为里昂遭水灾难民下赌注……”
“才不在乎他那样叫花子呢!”老板娘耸耸她胖肩膀,打断他话说。“得!得!奥默先生,只要金狮客店开天,总会有客人来。们这号人呀,不愁没有钱赚!倒是总有天,你会看到他开法兰西咖啡馆关门大吉,门窗贴上封条!换掉这张球台:”她接着自言自语说,“你不知道台子上放要洗衣服多方便!等到打猎季节,还可以在台子上睡六个客人呢!……这个慢手慢脚伊韦尔怎还不来!”
“难道你还等班车来才给客人开晚餐?”药剂师问道,
“等班车来?那比内先生怎办!只要六点钟响,你准会看到他来用晚餐,像他这样刻板人,世上也没有第二个。他总是要坐小餐室里老位子!宁死也不肯换个座位!又挑剔!连苹果酒也要挑三拣四!点也不像莱昂先生;人家有时七点钟,甚至七点半才来呢;有什吃什,看也不看眼。多好年轻人!说话声音高都怕妨碍别人。”
“这下你就可以看出来,个受过教育人和个当过兵税务员是多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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