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十二月,粉状小雪直稀稀落落地下,地面上薄薄层积雪并未让铁褐色泥土看起来更加柔和。天空倒很晴朗,日复日,太阳照常升起,还曾出现两次壮观幻日[1],四周环绕着倒挂彩虹状光影和火焰般寒冷光晕。地面上积雪被吹走后,往日犁耕过槽沟里冒出茬儿粗短小麦和玉米秆。田里些庄稼已彻底枯萎,泥土堆在棵孤零零树或临时搭建围栏旁,积得很久很深,不会轻易流失,会永远堆在那里,但生命力显然已消失殆尽。在地势更高处,饱受冲刷土壤已呈贫瘠灰白色,像老人苍老白发,它们和雪混在起,如砂砾般粗糙,把阿格斯房屋上刷油漆磨光,还擦过小学生稚嫩脸庞,让他们痛苦不堪。他们双手交叉着缩在胸前,倒退着走去学校,三三两两地靠在起,轮流放哨看路。若场大雪过后,天地苍茫,皑皑白雪像毯子样覆盖大地,裹住温暖气息,那便是上天恩赐。这场雪却是个反例,它清晰勾勒出万事万物轮廓,让小镇看起来更加破陋不堪、荒芜凄凉、无生趣,就像地球上个错误,而且只涂涂抹抹修改半。
小姑战袍虽然辜负她,她却没有放弃,也不能放弃——在战袍加身当日就被车撞倒,她是如此,在镇z.府办公室遭遇怒目而视和冷嘲热讽后也依然如此。她继续挨家挨户地寻觅,三天两头往银行跑,弄得里面出纳员远远看到她走来就翻白眼。她甚至在转念之间,动过去找台球房老板疯狂念头,问问他是否需要清洁工。其实她都走到后门口,但里面传出熏人酒气、汗液和尿液气味,以及想到要清理垃圾中不明物体实在让人作呕。她不知道到底会擦洗什东西,却无法承受自己想象恶心画面,于是她重返搜寻之路。值得称赞是,她那身衣服确实经受住考验,依然坚挺,编织纤维既没有松垂也没有磨损。她整日穿着它,就像佩戴身护甲,四处奔波。纵然白天毫无收获,晚上拖着沉重脚步,带着些残羹冷炙回到家后,这套衣服又能让她重整旗鼓,坚定信心。天夜里,她没有让自己饿肚子,而是径直去哥哥家。走进肉铺前,她挺直腰杆,像以往那样神气十足地大踏步进去,目中无人地把抓起食物,似乎它理所应当被她据为己有,因为她要只能厚颜无耻地索要,要干脆不开口,至少在戴尔芬——这个让她既依赖又憎恨女人面前,她只能如此。
自从土坡事件之后,小姑发现菲德利斯越来越容易接受她把孩子们带回德国抚养想法。她也总忍不住向他念叨,让他意识到孩子们给他埋伏极大安全隐患——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出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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