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可怕目光,听到动物绝望哀鸣。那时他便会跳起来,盲目地向前奔跑,跑到山上,跑进桦树林,跑到森林路上。他边奔跑,边观察树丫,想看看哪枝树丫有可能承受住他身体重量。鸟在他体内叫喊:“放出去,把从你体内放出来,不属于你,来自别地方。”
起先以为这鸟是只鸽子,他父亲养过鸽子。他憎恨鸽子,憎恨鸽子空落落圆眼睛,憎恨它们固执地用碎步摇摇摆摆地行走,憎恨它们不断改变方向地胆怯地飞行。当家里已完全断炊时候,父亲吩咐他爬到鸽子笼,挑选那些发呆安静鸟儿。他只只用双手捧着,递给父亲,而父亲则以灵巧熟练动作扭断它们小脑袋。他憎恨鸽子这种死法。它们死得像无生命东西,像物品。他同样憎恨自己父亲。但他曾在弗罗斯特家池塘边见过另种鸟:它从他脚下跳将出来,有力地腾空而起,盘旋着飞向灌木丛、树林和整个谷地上空。那是只硕大黑鸟。只有喙是红色,还有双长腿。鸟儿发出刺耳尖叫,由于它翅膀拍打空气,也在瞬间激起阵气浪。
因此他体内那只鸟当是黑鹳,只不过它有双被拴住小脚和两只被撕裂翅膀。它尖叫着,扑腾着。他深夜醒来,听到体内这尖厉叫声,可怕叫声,地狱叫声。他坐在床上,胆战心惊。很显然,到早上他再也睡不着。枕头因潮气和呕吐物而发臭。他往往会起床,寻找些什可喝东西。有时在昨天喝过瓶底还剩下些什,有时什也没有。到商店去买,时间太早。要让自己有活力,时间也同样太早,于是只好从堵墙到另堵墙来回踱步,慢慢死去。
当他清醒时候,他感到那只鸟占据他全身,就在皮肤下面。有时他甚至觉得,他就是那只鸟,那时他便和鸟起痛苦。触及过去或未知未来每种思考,都使他心痛。由于这种痛,不能把任何种思考进行下去,他必须驱散这些思考,使其变得模糊不清,不再蕴含任何意义。他想到自己过去是个怎样人——心就痛;他想到自己现在是个怎样人——心就痛得更加厉害;他想到自己将来会是个怎样人——心就痛得无法忍受。他想到房子,立刻便看到腐朽梁木,日内就会垮塌。他也想到田地,他记得,田地没有播种。他想到父亲,他知道自己狠狠揍过父亲。当他想起姐姐时候,便记起自己偷姐姐钱。当他想到那匹心爱母马,便回忆起自己从醒酒室出来找到它时,它已经死,连同刚出生马驹也死。
可是当他喝酒时候,感觉便好得多。并不是因为那只鸟跟他起喝。不,鸟从来不会喝酒,从来不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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