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望小楼眼,不知应对。
“现在什时势?歌舞升平,心中没家没国。你是不是中国人?”
小楼已招来辆黄包车,赶紧护送蝶衣上去。
小楼催促车子往另头走。余气未消:
“乳臭未干,只晓得嚷嚷。日本兵就在城外头,打去呀!敢情欺负还是中国人!”
大街上,都是呐喊: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中国猛醒!反对不抵抗政策!”
“抵制日货,不做亡国奴!”
“还山河!还东三省!”
“快有,四五天就好。”
“记住给们涂上颜色,涂得好点。”
“是是是。”他躬送二人出门,非常热切:“二位老板,又要南下巡回好几个城儿。”
“这回是戏园子张悬用。”
拍照更觉荣幸,哈着腰,谦恭喜气:“二位老板放心——”
得最好是哪出?”
小楼很神气:“是‘霸王别姬’哪!”
“哦,那卖力点,千万不得欺场。”
重临故地,但见般凶霸霸师父,老点,他自己也许不察觉。蝶衣直想着,十年前,娘于此画十字。个十字造就他。
又多年南征北讨,为宣传招徕,二人便到万盛影楼拍些戏服和便装照片。
读书人都看不起跑江湖。跑江湖,因着更大自卑,也故意看不起读书人。甚家甚国?让你们只会啃书本小子去报国吧,斗芝麻添颗,有你不多,无你不少,国家何尝放你在眼内?
脱离
情激昂学生们,已打碎玻璃窗橱,把几帧东洋美人照片揪出;撕个痛快,漫天撒下,正洒到两个翩翩公子身边来。
前面还有日货商店,被愤怒游行示威众闯进去,砸毁焚烧。穿人字拖鞋老板横着双手来挡,挡不住。
混乱中,个学生认出二人来:
“咦,戏子!”
“眼瞅着当亡国奴,还妖里妖气地照什相?”
忽闻阵涌声浪,原来是口号。
刺耳玻璃碎裂声,令两张傲慢脸怔住。
“糟!”影楼中那朵谄笑惊惶失色,“定是那东洋美人照片捅出漏子!”
他急忙出去。
二人刚享用着初来虚荣,不明所以,也随行。
在彩绘虚假布景前,高脚几儿上有盆长春花,软垂流苏幔幕,假山假石假远景。
段小楼和程蝶衣都上点粉,穿青绸薄纱,软缎子长袍马褂,翻起白袖里。少年裘马,屐履风流。
蝶衣瞅瞅他身畔豪侠拍档,不忘为他整整衣襟。他手持柄摺扇,不免也带点架势。
蝶衣双兰花手,旧痕尽冉,羞人答答。——不过是拍照吧,只要是种“表演”,就投入角色,脱不身。
蝶衣问拍照:“照片什时候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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