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很体己地笑:
“你就是艺高人登样,等闲也看不上。”
场仗结束,另场仗私下要打。她头轰轰地疼。
日本天皇“玉音放送”,广播周知:战争结束,日本是战败国,开始撤军。……
九四五年,低沉语调衬托出高昂士气,但这只是表面。
“看,家人样,不容易呀,熬过这场仗。还是块吧。”
蝶衣满足地又向菊仙笑。
菊仙赶紧展示对肚中孩子期待:
“对,将来孩子下地,该喊你什?”
挨近她丈夫,声音又软又腻:
孩子们抬头看天色。空气清明如洗,各人心头黏黏答答。师父在,再不堪,会有落脚处,天掉下来有人担戴,大树好遮荫,不必操心,只管把戏唱好。如今到那儿去呢?个眼中含泪。有两个,索性抱着头,哭出声来,恋恋不舍。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个个各奔前程,前程是什?
此时,柄紫竹油纸伞撑过来,打在小楼头上。
是蝶衣。
,又像半摊血泪交织。
科班散,像中国——惨胜!喜乐背后是痛楚。
菊仙拎着个蓝布袋,里头盛银元。徒儿们,最大不过十三四,最小,便是那八九岁,排成行,个挨个,来到段小楼跟前。他以长者身分,细细叮咛:
“科班散,以后好好做人!”
分给每人两块银元。孩子接过,道:
戏园子门楼上,原来有对联儿:
功名富贵尽空花玉带乌纱回头千秋事业
离合悲欢皆幻梦佳人才子转眼消百岁光阴
炮火和尘令它们蒙污。
经理在旁,照应着下人把顶上悬着日本太阳旗除下来,改挂青天白日满地红。太阳给扔在地上,双双鞋子踩踏过——是军鞋、伤兵鞋、肮脏赤足,还有残废
“你说说看,该喊蝶衣叔叔呢?还是干爹?”
小楼想,道:
“就喊干爹。这师弟呀,打小时候起就想养个孩子!”
菊仙胜意地点点头,——她为点明他身分和性别,不遗余力:
“真?那蝶衣日后‘成家’,定养大堆。”
伞默默地遮挡着雨。
两个人,又共用伞。大师哥影儿回来,他仍是当头儿料,他是他主子。彼此谅宥,切冰释。什也没发生过。
真像是梦里洪荒世界。
菊仙蓝布袋中银元分完。布袋下子瘪掉。她摸摸微隆肚皮,妒恨和不悦闪而过。只觉危机重重,惊心动魄,心里很不安宁,又说不出所以然。
小楼冲蝶衣和菊仙叹喟:
“谢谢!”
也许可以过阵子,但以后呢?
小楼不知该说什好,只又叮咛:
“好好做人!”
眼前细雨凄迷,前路茫茫。非常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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