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差》第84期(1974年冬季号),第33页
艾蒂安
帕丽站在窗边,等医生向她说明情况。她用手指绕着电话绳,再把它松开。医生详细讲了她母亲的就医情况,她前额破了,缝了针,打了破伤风作为预防,用双氧水清洗过,抹了外用抗生素,做了包扎。帕丽的心绪忽然回到了十岁那年,有一天她放学回家,在厨房桌子上发现了二十五法郎和一张手写的便条。我和马克去阿尔萨斯了。你认得他。过两天就回。乖。不要熬夜!我爱你。妈芒。帕丽当时站在厨房里浑身发抖,两眼含泪,对自己说,两天不算太长,也不算太坏。
大夫问了她一个问题。
“对不起?”
“小姐,我问的是您能不能过来接她回家?伤势不重,您知道的,可她最好别一个人回去。要不然我们替她叫辆出租车也行。”
“不,不用了。我半小时后就到。”
瞥。
于连的公寓很小。只需六步,她便急急穿过了门厅和厨房,坐到床边,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他们只放得下孤零零的一个床头柜。但这儿的视野堪称壮观。现在下着雨。如果是晴天,她从朝东的窗户望出去,就能看到十九区和二十区的大部分景致。
“喂,你好?”她对着话筒说。
电话里传出男人的声音。“晚上好。是帕丽·瓦赫达提小姐吗?”
“您是哪位?”
她坐到床上。于连一定会生气,也许还会在克里斯蒂安和奥雷莉面前觉得难堪,他好像非常在乎他俩的看法。帕丽不想去走廊里面对于连,也不想去库尔贝瓦面对母亲。她宁愿躺下,听狂风吹着子弹一样的雨滴,狠狠敲打着玻璃,然后睡去。
她点了支香烟。于连走进了房间,在她身后说:“你不去了,是吗?”她没有回答。
《阿富汗夜莺》节选
——妮拉·瓦赫达提访谈录
作者:艾蒂安·布斯图勒
“您是妮拉·瓦赫达提夫人的女儿?”
“是的。”
“我是德劳内大夫,我要讲的是您母亲的事。”
帕丽闭上眼睛。内疚的感觉短暂地一闪,然后便被习惯性的恐惧压服。她以前接到过这种电话,次数太多了,现在数也数不清,从她的少女时代开始——其实在那之前便已有过,那次是小学五年级,地理考试进行到中途,便被老师打断,她领她出了门,到走廊里,悄悄跟她解释发生了什么事。这些电话对帕丽来说太熟悉了,可是不断地重复并未让她变得满不在乎。每接到一个电话,她都会想,这一次,就这一次了。可每一次挂断之后,她都会急匆匆地赶到妈芒身旁。于连总是用经济学术语对帕丽说,如果她切断注意力的供给,那么对它的需求或许会随之消失。
“她出了事故。”德劳内大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