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卫是码头。码头地面疙疙瘩瘩可不好站,站上去,还得立得住,靠嘛呢——能耐?般能耐也立不住,得看你有没有非常人所能绝活儿。换句话说,凡是在天津站住脚,不管哪行哪业,全得有手非凡绝活儿,比方瞧病治病。
要说那种“妙手回春”名医,城里城外捡筐,可这只是名医而已,王十二人家是神医。神医名医,天地。神在哪儿,就是你身上出毛病、急病,急得要死要活,别人没法儿,他有法儿,而且那法儿可不是原先就有,是他灵光闪,急中生智,信手拈来,手到病除。
王十二这种故事多着呢,这儿不多说,只说两段。段在租界小白楼,段在老城西马路。先说租界这段。
这天王十二在开封道上走,忽听有人尖叫。瞧,个在道边套烟筒铁匠两手捂着左半边脸,痛得大喊大叫。王十二疾步过去问他出嘛事,这铁匠说:“铁渣子崩进眼睛里,要瞎!”王十二说:“别拿手揉,愈揉扎得愈深,你手拿开,睁开眼叫瞧瞧。”铁匠松开手,勉强睁开眼,小块黑黑铁渣子扎在眼球子上,冒泪又流血。
王十二抬起头往两边瞧,这条街全是各样洋货店,王十二喜好洋人新鲜玩意儿,常来逛。他忽然目光闪,也是灵光闪,只听他朝着铁匠大声说:“两手别去碰眼睛,马上给你弄出来!”扭身就朝家洋杂货店跑去。
王十二进家洋货店店门,伸出右手就把挂在墙上样东西摘下来,顺手将左手拿着出诊用绿绸包往柜台上撂,说:“拿这包做押,借你这玩意儿用用,用完马上还你!”话没说完,人已夺门而出。
王十二跑回铁匠跟前说:“把眼睁大!”铁匠使劲睁眼,王十二也没碰他,只听叮声,这声音极轻微也极清楚,跟着听王十二说:“出来,没事。你眨眨眼,还疼不疼?”铁匠眨眨眼,居然点儿不疼,跟好人样。再瞧,王十二捏着块又小又尖铁渣子举到他面前,就是刚在他眼里那块要命东西!不等他谢,王十二已经转身回到那洋货店,跟着再转身出来,胳肢窝夹着那个出诊用绿绸包朝着街东头走。铁匠朝他喊:“您用嘛法给治好?得给您磕头呵!”王十二头也没回,只举起手摇摇。
铁匠纳闷,到洋货店里打听。店员指着墙上边件东西说:“们也不知道是怎回事,他就说借这东西用用,不会儿就送回来。”
铁匠抬头看,墙上挂着这东西像块马蹄铁,可是很薄,看上去挺讲究,光亮溜滑,中段涂着红漆;再看,上边没钉子眼儿,不是马蹄铁。铁匠愈瞧愈不明白,问店员道:“洋人就使它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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