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娘舅有些奉迎萨沙,这叫她十分不悦,为毛毛娘舅委屈。她心里盼着这场麻将早点结束,各自回家事。她本来准备有水果羹作夜宵,如今也没兴致。而严师母旦真坐到麻将桌前,畏惧便上心头。她始终心跳着,会儿担心有人上楼来打针,会儿生怕严先生找她,神不守舍,从头至尾就没和过副,兴致也淡。毛毛娘舅本就是陪太子读书,可有可无,见大家不起劲,自然也是盼着早散。只有萨沙有热情,大都是他和,别人家筹码都到他面前。到头来,萨沙不是毛毛娘舅找来陪她们打牌,而是那三个人陪萨沙打牌。终于东南西北风地打完十六圈,严师母说再不回去,严先生要发火。毛毛娘舅也顺水推舟地说要回去,王琦瑶嘴上留客,心里却松口气。萨沙意犹未尽,说才开始怎就结束?这时,隔壁无线电正好报时,报十点。大家都不相信地说:怎这样晚?严师母感叹道:打麻将是最不知道时间。这时,她却有些依依不舍。他们和来时样分两批走,严师母先走。过会儿,毛毛娘舅和萨抄再告辞。弄堂里已经片寂静,他俩自行车钢条声,滋啦啦地从很远处传来。
下回毛毛娘舅来,严师母和王琦瑶就责怪他请萨沙这位牌友,显见得与他们不是路人,能靠得住吗?且又无话可说。毛毛娘舅说这个萨沙是他桥牌搭子,很要好。他父亲是个大干部,从延安派往苏联学习,和个苏联女人结婚,生下他,你看,"萨沙"这名字不就是苏联孩子名字?后来,他父亲牺牲,母亲回苏联,他从小在上海祖母家生活,因为身体不好,没有考大学,直呆在家里。听萨沙来历,那两位心里更加害怕,毛毛娘舅却笑,也不与她们解释,只说尽管放心。到下回,他还是把萨沙带来,尽管有戒心,可经不起回生二回熟。萨沙又是那有趣,见多识广,虽然是另路见识,也是叫人开眼界。他普通话则是另路生动,消除偏见之后,也是日见有趣。他性情随和,虽然是占优势,毕竟是真心想搞好关系。他牌也打得不错,还有些风度。总之,作为个牌友,萨沙当之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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