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涂着鲜红蔻丹,另只,手背有毛发,他认得,是曾经用手抓住他把他压在身下七叔。陆北才抱头叫喊:“唔好!唔好!”黄包车继续冲下,撞到他头,撞出轰然巨响。
陆北才从梦里惊呼而醒,仍在赌牌九兄弟们吓跳,纷纷转脸望他。陆北才莫名恐惧,担心梦里秘密被看穿,幸好大家只是笑,哨牙炳还骂道:“刁那妈,咁大个人仲发噩梦,生人唔生胆!有冇惊到濑尿?”
陆北才呆坐在露台草席上,望向街外,黑漆漆不见人不见车不见楼不见死活任何事物。室内是群赤裸上身男人,三月下旬,气温已高,每个人背上满布浓稠汗水。陆北才懂,仙蒂是对,守秘密是桩刺激事情,秘密就是快乐,担心受惊亦是快乐。
其后陆北才仍然到毛妹天台学英文,佩姬见到他,不敢直视,坐得远远,假装彼此不存在。仙蒂呢,切如常,调笑自然,看不出半分异样,偶然跟陆北才对望眼,嘴角扯出个神秘微笑。陆北才也不再于课后和姐妹们看街景、谈心事,她没有叫他留下,他亦没有特别去找理由留下,仿佛把心事累积起来,留着,蓄着,顶着,直到某天,时间对,场合对,始让洪水漫堤。秘密有时候是道脆弱墙,明明踹脚即可踢倒,却偏偏谁都不肯先有动作,墙便永远矗立。
陆北才对英文是学上瘾。先跟毛妹乱讲乱说,同时拼命省钱,计划到夜校进修,跟老师有板有眼地学。他发现自己对语言有天分,是刨木和耍棍以外本领。拉车经常要到“水手馆”等客,跟鬼佬打交道,每趟虽只是拉个十来分钟脚程,零零碎碎地跟客人胡乱搭腔,竟然很快掌握堆生字片语。
鬼佬可能在船上闷得发慌,见到陌生人立即口水多过茶,不管对方是否听得懂皆叽哩呱啦说个不停,听久,大概猜得出四五成来龙去脉。又因持之以恒地到毛妹天台上课,萧家俊早前炫耀“Comecome!Sitsit!Verycheap!Cheapcheap!”早已难不倒他,“Thankyou”“Excuseme”“Howmuch”“Beer”“Watch”“Tatoo”“Pussy”之类常用片语他都用广东发音记下来,旦桥、唉士桥士咪、烤乜薯、边牙、镬薯、塔吐、铺西,对他来说这些不是怪字而更是钞票,他用它们跟客人沟通,赚钱,回家交由哨牙炳放进金城银行,他不信任银行,可是信任这位哨牙同乡。
日本话同样容易上手,阿里加度、讲你支哇、二姑奶嗲士架、饿哈唷、沙哟啦啦、八加也绿,他都懂。广东人惯叫日本鬼子作“萝卜头”,亦叫“架佬”,因为许多日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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