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才竟仍继续不断咒骂,对着空气,但重重复复就是这几句话,仿佛被咒骂人正是自己:“都是仆街!契弟!冇捻用契弟!死契弟!死仆街!冇捻用!冇捻用!”
陆南才没有眼泪,只是骂,直骂,骂到声音沙哑,再也发不出声音,从床上挣扎爬起,奔到客厅找出搁在角落长棍,执起棍子,用尽身体最后分力气,毫无章法地乱挥乱耍。他要打烂桌子,打烂柜子,打烂木椅,打烂木门,打烂神案上关公木雕,打烂切所能打烂东西。他要打烂这个世界。他最想打烂,是他自己。
当陆南才颓然跌坐在地上时候,客厅已成废墟。他是废墟里废墟。
陆南才其后没追问李才训那几个晚上发生任何细节。张迪臣如何被抓,阿斌如何被杀,张迪臣如何被审,畑津武义如何下手,以及,张迪臣死前有没有说什。他统统没问,没问半句。他并非不敢知道,而是不想知道,就让切成为秘密,守在各人心里便是最安全做法。当你假装秘密不存在,秘密对你伤害能力将降至最低。秘密是种召唤,在你回应它诱惑时候,你最危险。
在家休养几天后,陆南才回到堂口,脸颊瘦几圈,鼻子更见挺直,弟兄们感觉眼前龙头有点不太样,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隐约觉得他无论做事或说话都比昔日更坚毅果断,或该说,更像龙头。陆南才亦有自知之明。唯有这样他才有办法从废墟里站起,走下去,活下去。他觉得张迪臣死亡是对他再次背弃,最后次背弃,他唯能够反击是把张迪臣连根拔起。金条仍是留着,埋在片隐秘泥土下,这是张迪臣欠他,他应得,他坚定地相信。张迪臣留在他家几件衣服,他全部烧掉,面对熊熊火光,他对自己说:“还给你,臣,都还给你。你在下面用得着。”说毕却忍不住笑。张迪臣是鬼佬,鬼佬不信烧衣纸这套,他有上帝,他会到天国见他上帝,在天国里,猜想不需要穿西装、打领带吧?
可是仍有小小烦恼:举头三尺有神明。怎处理手臂上文身呢?
他臣,他神,已经不在,亦不可以在,他不准许他在。陆南才于天下午往找洪师傅商量,洪师傅说唯办法是用火在皮肤表层轻轻烧烫,但会留下道厚而硬结疤。而且,极痛。陆南才没犹豫半秒,道:“行!动手吧!”
洪师傅先用麻药涂抹陆南才文身,再点燃支蘸透酒精木筷子,筷子变成火棒,他嘱陆南才把手肘支撑在桌上,然后用极快速度把火头在文身位置由上到下来回移动,遍、两遍、三遍,陆南才咬着嘴唇忍受痛楚,可是刻意把眼睛睁大,能睁多大就睁多大,洪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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