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每半月理次头,每星期刮两次脸。那张脸很皱,像酸橘皮,自己刮起来相当麻烦。找理发师帮着刮,往靠椅上躺,等着刀锋柔和地贴着脸上道道沟壑游走,很是受用。合上眼,听胡楂自根部断裂声音,能轻易记起从前在农村割稻情景。睁开眼,仍看见哑巴小于俊俏脸。哑巴见老黄睁开眼,她眉头皱,嘴里咿咿呀呀,仿佛询问是不是被弄疼。老黄哂然笑,用眼神鼓励哑巴继续割下去。这两年,他无数次地想,老天爷应是个有些下作男人——这女人,这巧手,这漂亮脸,却偏偏叫她是个哑巴。
又有个顾客跨进门,拣张条椅坐着。哑巴嘴里冒出咝咝声音,像是空气中攒动电波。老黄做个杀人手势,那是说,利索点,别耽搁你生意。哑巴摇摇头,那是说,没关系。她朝后脚跨进店门人努努嘴,显露出亲密样子。
老黄两年前从外地调进钢城右安区公安分局。他习惯性地要找妥家理发店,以便继续享受刮胡须乐趣。老黄到知天命年纪,除工作,就喜欢有个巧手人帮他刮胡须。他找很多家,慢慢选定笔架山公园后坡上这个哑巴。这地方太偏,老黄头次来,老远看见简陋木标牌上贴着“哑巴小于理发店”几个字,心生片惶然。他想,在这地方开店,能有几个人来?没想到店主小于技艺不错,回头客多。小于招徕顾客道特色就是慢工细活,人再多也不敷衍,心意修理每颗脑袋,刮净每张脸,像个雕匠在石章上雕字,每刀都有章有法。后面来客人,她不刻意挽留,等不及人,去留自便。
小于在老黄脸上扑些爽身粉,再用毛巾掸净发楂,捏着老黄脸端详几眼,才算完工。刚才进来那年轻男人想接下家,小于又努努嘴,示意他让另个老头先来。
老黄踱着步走下山去,听见阵风蹿响,忍不住扭转脑袋。天已经黑。天色和粉尘交织着黑下去,似不经意,却又十分遒劲。山上有些房子亮起灯。因为挨近钢厂,这带空气里粉尘较重,使夜色加深。在轻微黑色当中,山上灯光呈现猩红颜色。
办公室里面,零乱摆设和年轻警员脚臭味相得益彰。年轻警员都喜欢打篮球,拿办公室当换衣间。以前分局球队输多赢少,今年有个小崔刚分进来,个头不高司职后卫,懂得怎把支球队盘活,使全队胜率增多,年轻人打篮球就更有瘾头。老黄进到办公室,就会不断抽烟,不小心包烟就烧完。他觉得烟瘾是屋子里鞋臭味熏大。
那天,突然接警。分局好几辆车齐出动,去钢都四中抓人。本来这应是年轻警员出警,但都去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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