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前方是三名宇航员,宇航员当然没有觉察到他们的存在,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们根本不在现场。这三个人同时也是飞船的建造者。那天夜里他们在山路上唱着特别温暖人心的歌曲,大脑被附近坠落的外星飞船弄得稍微有点不对劲。他们花了几个星期掏空了烧焦的飞船残骸,没有放过哪怕最微不足道的小小秘密,从头到尾一直唱着轻快活泼的掏飞船小调。他们据此建造了自己的飞船,这就是劳动成果。这是他们的飞船,他们此刻正在唱关于这艘飞船的小曲,表达
信号——呼救的SOS——就突然遭遇了毫无理由的存在性障碍。
然而,这个事件虽然见证了一种科学在婴儿期的惨痛失败,但也目睹了另外一种科学如何走上神坛。有决定性的证据表明,当时观看三维转播起航的人数多过了实际存在的总人口数,这个结论现在被视为观众调查科学历史上最伟大的成就。
同期另一个举世瞩目的媒体事件发生在几个小时之后,恒星伊思洛丁斯遭遇了超新星大爆发。环绕恒星伊思洛丁斯运行的行星上居住着——更准确地说,曾经居住着——全银河系大部分最主要的保险代理人。
然而,以上这些宇宙飞船,再加上此刻能想起来的其他伟大舰艇,例如银河舰队的诸战列舰——GSS果敢号、GSS大胆号、GSS自毁疯狂号——尽管人们说起它们时会带着敬畏、自豪、狂热、挚爱、敬佩、后悔、嫉妒、怨恨等大多数众所周知的各种情感,但真正总是能激起发自肺腑的讶异感情的,则永远是“坂裘一号”,也就是坂裘人建造过的第一艘太空飞船。这不是因为它好得出奇,实情恰恰相反。
这是一堆近乎垃圾的疯狂造物,看着像是在谁家后院胡乱赶工造出来的,而事实上这正是它的诞生之地。这艘船让人讶异的地方不在于造得有多好(因为并不好),而是它真的造了出来。从坂裘人发现还存在太空这么个东西,到坂裘星的第一艘宇宙飞船发射,中间隔了差不多恰好一年时间。
福特·大老爷扣上安全带的时候心怀极度感激之情,因为这不过是信息幻象而已,所以他安全得很。换了真实世界,就算把全中国的米酒都给他,他也绝不可能踏上这艘船。“末期软骨病”是蹦进脑海的第一个词,接下来就是“不好意思,能让我下去吗?”
“这东西能飞?”亚瑟眼神凄凉,打量着用绳子扎起来的管道和电线,狭窄的船舱里到处都点缀着这些东西。
银辟法斯特向他保证飞船能飞,保证他们都安全得很,保证接下来的事情非常有教育意义,一点儿也不让人痛苦。
福特和亚瑟决定放松下来,让自己痛苦一番。
“咱们为啥,”福特说,“不发个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