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的枪弹擦痕,像红草地上的一条犁沟。动物也像人一样,每一次死里逃生,都会变得更加成熟。怪不得它具有超常的智力,晓得那支黑色的铁棍会喷火闪电,会吐出一群瞧不见的牙齿,咬碎它的躯体。它把那支黑色的铁棍衔走了,绝妙的主意,高超的生存艺术,他禁不住叹服。
夕阳如血,绿色的群山涂上了一层嫣红。紫色的暮霭在树林里涌动。无数蚊蚋聚拢,形成柱状,从天穹垂挂到地面。裸露的岩石青里泛红,像大地的静脉曲张。他意识到自己处境不佳。这棵栎树孤零零地长在山冈上,即使长臂猿也无法攀缘而逃。旷野呼叫,只能倒了自己的嗓子。他绑腿上还插着一把匕首,靠这玩意儿能斗赢老豺?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他不下树,它就奈何不了他。它等得不耐烦了,也许会自己走掉的。但愿如此。他解下绑腿,把自己拴稳在树丫上,以防半夜瞌睡来了,迷迷瞪瞪一失手摔下树去。
但他一夜没合眼。
翌日早晨,豺还顽强地守在树下。它蜷缩在草丛中,闭着眼,但只要他在树上一动弹,它就立刻睁眼竖耳地站立起来,鼻吻间的褶皱还流露出睥睨、嘲弄的神态。这时,他的脆弱的自尊心和羞耻感骤然爆发,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野性的冲动,全身筋骨嘎嘎作响。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只孤豺吗,而且是只衰老的豺,它凭什么小觑他呢?他在心里咒骂道。他有一柄匕首,不信就拼不过它。他抽出匕首,做好下树准备,朝树下瞄了一眼。老豺也正好抬脸盯着他瞧,兽眼里透出凶残的、饥饿的、贪婪的、冰冷的光。他极度骇然,勇气就像烈日下的露水被蒸发掉了。突然之间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下树后他就会成为这畜生丰盛可口的午餐,它会用利爪捅进他的肛门,掏出血淋淋的肠子;它会扒开他的肋骨,叼出他还在跳动的心。他是个弱者,拼不过它的。他已经等了一昼夜了,再多等一会儿也没啥了不起的。它不会永远困守着他的,他虔诚地祈祷着,它会因为饥饿、疲乏、失望而撤离。
他总是在命运的转折关头退缩下来。他天生缺乏自信心。有一次,他被社会上的高考热所鼓舞,心痒痒也想去试一试。中国已经进入了文凭时代,没有文凭的人从待遇上和心理上似乎都低人一等。他在上海读小学时,理科差些,文科还是在班里名列前茅的,为何不去碰碰运气呢?他借了一摞复习资料,啃了两个月,但当考试通知发下来时,他却动摇了。他要和那些比他小十几岁的应届高中毕业生同桌考试,里头还有一个他教出来的学生,万一学生考进了,而教师落第了,他今后还有什么脸做人呢?高考就像跳龙门,他这条小鲤鱼百分之九十九都会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