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赫布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得打理科尔的烟草田。”
“哦。”卢萨心里一惊,“已经到该打理烟草
运。如若身在这雨水淅沥的山谷中,浸润在这腐烂与新生的芬芳中,他会度过怎样的一天呢?
卢萨将衬衣下摆抻了抻,尽量使自己显得忙忙碌碌、健康明朗,因为赫布与玛丽·埃德娜的绿皮卡车正一颠一颠地自车道上驶来。但这次开车的并非气势汹汹的老大姐,而是她丈夫赫布。卢萨看着他将车停在了房前,同来的还有洛伊丝的丈夫大里奇,他从副驾驶座下了车。两人都缩着脖子,右手扶着帽檐,穿过雨水朝她跑来。他们缩身跨过雨滴串的珠帘,小心翼翼地避开她放于台阶的水桶,在门廊地板上用力跺了几次靴子,然后摘下了帽子。他们工作服上散发的气味,使她恍然觉得科尔就在他们中间:灰尘味,机油味,谷仓里的饲草味。她呼吸着,从陌生男人的衣服上吸入她丈夫的气味分子。
“他应该给门廊装上排水槽。”里奇对赫布说着,好像他们都觉得科尔还在场——卢萨却不在场。丈夫代表团此次前来,所为何事?他们是想命令她马上离开,还是怎样?她是该挣扎一番,还是平静接受驱离?
“里奇,赫布,”她说着,舒展了肩膀,“很高兴见到你们。”
两人冲她点了点头,便又扭头看向雨幕,看向那不存在的排水槽和水汪汪的农田,似乎一门心思想回到田里干活。她看见绿色的苍耳子,迷你地雷一般,挂在他们卡其布裤子的翻边上。
“又是一场大雨,”赫布说,“谁都不需要这么大的雨。再下一礼拜,青蛙都得淹死。”
“不过,据说礼拜六会停。”里奇说。
“是啊,”赫布表示同意,“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来打扰你,应该是要停了。”
“你们来这儿,就是为了告诉我雨要停了?”卢萨问道,来回打量着这两张久经日晒的脸庞,想看出些端倪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不得已必须同大姑夫们对话,她就会这样。那感觉就像是,她走着走着就进入了一个地方,那儿的人虽然都讲英语,每个词的意思却截然不同。
“对。”赫布说。里奇也点点头,算是佐证。他们看上去俨然滑稽双人组:矮壮、秃顶的赫布负责逗哏,瘦高个里奇大部分时间里一言不发,捏着帽子呆立一侧,乱蓬蓬的黑头发维持着被帽子压成的形状盖在脑袋上。他脖子细长,像根杆子,喉结好似圆圆的橡子。大家都叫他大里奇,虽然他儿子小里奇十七岁,各方面都已超过了他。卢萨不由得对小里奇的命运生出一种同情。西布伦县的生活是:一俟出生,你就像个落入陷阱的虫子,要么是某人的儿子,要么是某人的老婆。地方太小,实难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