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雷雨天气。一次,她钻入了大栗树的树洞里避雨(那时,栗树仍是她独享的巢穴);另一次,她尽可能找了个海拔最低的地方,缩在一棵铁杉树下避雨。她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那两次实在是让她很狼狈。他说她怕打雷确实没说错。她不怕蛇,但打雷会吓得她动弹不得。就是怕,没什么理由。她从小就怕很响的声音,要她开枪,她会先出一身冷汗,就算只是对着篱笆上的罐头射击也一样。下,bao雨的时候,爸爸总会坐下来陪着她。埃迪也会这样,几乎如出一辙,虽然她没提过半个字。他会摩挲她的后背,她则躺在床上,用枕头蒙住脑袋,大声数算闪电和轰隆声的间隔。每秒五分之一英里。
她常想,如果他不是这样,她反而可以轻松许多。如果他没有在某些夜晚或凌晨,突然变得真心实意、温柔体贴,如此出乎意料,如此倾心付出,那真的会好很多。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意味着什么。等到读完那本承载了她的知识和信仰的论文之后,她认为他会有何反应呢?改变?不会。捶胸顿足,懊悔不迭?不会。留下来,或离她而去?她想要他怎么做呢?
问题就在这儿。身体的全部渴念,与头脑的意愿全然相反,究竟哪一个才是她迪安娜呢?
她从桥上探出身子,看着水中自己的脸庞。她的辫子搭在肩头,垂了下来,几乎触到水面,像一段悠悠的铃绳。拉我下去吧,她默默对那水中的女孩说。替我拿个主意。让我走出这心乱如麻的状态,我这一生从未这样无助。
今早,她大哭了一场了,自己也说不出个缘故。整片树林都大不过她的悲伤。她惊起了一头白点茸尾的浅黄色小鹿。鹿妈妈用叶子铺好了窝,特意把它藏在隐秘处,它却一惊而起,往山下腾腾腾直奔而去。迪安娜在它逃走后留下的窝里蜷起身子,感受到棕色叶片上尚余的那小身子的温暖。她对自己说,它不会走失的。小鹿会叫唤着找妈妈,妈妈便会找到它。但她忽然陷入无边的绝望与疲惫,仿佛有些东西她就要全然失去了。她无力地躺倒在地,抓起一把叶子塞入口中。
砰!雷声骤然轰响,犹如一把锤子打中了她的脊梁,让她从这木桥粗糙的桥板上猛地站起了身。她还挺感激这雷声的,至少,替她做了一个决定。第二声雷鸣轰响之时,她的双脚已向山上走去。尽管雷声像波浪一样掠过山谷、滚滚向上,卷过她的头顶,她也没有停下脚步。雷声会追着她一路走回小木屋,闪电会随之而来。我究竟想要什么,我究竟想要什么?她用踏在小径上的双脚询问,她用自己呼吸的节奏询问。如果她无法说出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她便什么都说不出了——不如什么都别管,就这样和他一起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