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青娥说:“真?”舅说:“那还能有假。舅在地区劳改场,都是有名‘胡敲打’。你知道‘胡敲打’是啥意思吗?就是见啥都能敲打起来。舅连别犯人光脊背上都敲打呢。他们趴在地上晒太阳,舅在他们屁股上也敲哩。他们还特别喜欢舅敲来打去,说敲打着
演,刑又减半年。这样,舅只坐四年就出来。出来时,劳改场领导还有些舍不得呢。说劳改场个文艺人才走,这方面,以后还塌豁出大块呢。”
易青娥高兴得直给舅打糖水。舅都喝过三缸子,她还在给舅缸子里放白糖。
舅说:“娃呀,糖少放点,给你留着。舅喝也是白喝。你喝好保护嗓子呢。”
易青娥说:“舅,有。你喝你。”
她舅边品着甜蜜蜜白糖水,边说:“你都看见,送回来那两个警察,个是地区劳改场,个是咱这边派出所。他们把送回来,就是想给团上领导说下,看能不能再给碗临时工饭吃。他们说,好多刑满释放人员,因为回来受歧视,找不到工作,最后又犯法进去。他们觉得有技术,加上又是过失犯罪,还获得过两次减刑,看单位能不能给安排个事。说不要把人推向社会。”
易青娥问:“黄主任答应吗?”
她舅摇摇头说:“好像没有。但劳改场人说,让不要着急,再等等。说单位安排个事,也不是那容易。兴许等等就有机会。”
易青娥说:“舅只要回来就好。回来,啥事都会好。”
她舅就问她情况。易青娥觉得,她心里话,三天三夜给舅也说不完。她想拣紧要说,可紧要,也多得不知从哪儿开头。
易青娥就从那四个老艺人说起。她说,四个人对她都好得很,都想把她教成器。她还给舅看苟老师送给她那条纯丝宽板带。她说:“开头,大家都看不起四个老艺人,不好好跟着学。自打把《打焦赞》学成后,大家就都开始待见老艺人。现在,老有人给他们做好吃。送糖、送点心、送酒,还有给织毛背心呢。都想跟他们好好学折戏。可老师们,还是要先给把《杨排风》排出来。说有本正经大戏立在那儿,院子人才真正知道马王爷是三只眼。舅,你知道不,苟老师、周老师、裘老师,都给新来古存孝老师介绍说,要是胡三元在就好。说让胡三元敲《打焦赞》《杨排风》,准就把戏敲得张起来。都说舅你技术好,敲戏可有感觉、可有激情。”舅就有些兴奋地说:“别不敢吹,就敲戏这几下,别看舅让人家关几年,现在敲,照样找不下能眨进眼窝对手。”舅说他在里边练得就没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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