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青娥就是在这里,跟苟老师学几招吹火。她后来想,也许这就是天意,她要不在棺材铺里跟苟老师学这几招,兴许辈子,就与这门绝活儿无缘。
宁州剧团大概从来没有像那段时间样,里里外外都在排戏、赶戏。易青娥在团里排完《白蛇传》,晚上,几个老艺人到棺材铺加工《鬼怨》《杀生》,她又赶到那边去看戏、练戏。并且抽空还得学吹火。封潇潇几次找她,希望能有时间在起对对戏,她都回绝,说有事。说实话,她心里是想跟潇潇在起。有时还特别想。但她得忍着。她宁愿到棺材铺里个人练,也不想招
埋活鬼,再别煽惑娃。学吹火,还有不烧眉毛头发。你看脖子,十三岁学吹火,就把大块皮都烧掉。”说着,苟老师真把领子拉开,让易青娥和大家看呢。易青娥见苟老师后脖根,还真是有大块烧伤疤痕。看库老汉又调侃说:“你们都别信老苟,他这疤子,搞不好是偷着钻谁家小姐绣楼,让人家拿烧红烙铁,把鸡贼烙。你都想想,这吹火,就是烧,就是烫,也该烧着、烫着前脖子、前胸。咋能烫到后面去呢?看就是没干好事,人家朝出撵时,从后边下狠手。”惹得大家嘎嘎嘎地笑个不住。
苟老师就骂看库老汉说:“你个老色鬼,守个棺材铺还不省心。天是坟地里卖绣鞋——只伺候女鬼哩。看你这些烂棺材板,哪个倒够尺寸。真格是只寻着装你小姨子、装你碎表嫂哩。”
看库老汉说:“你也是个女鬼哩,唱辈子旦。你以为男鬼那边还要你?信不信,你老苟死,保准还得朝这儿走。也保证,给你寻副能伸直腿脚好棺板。”
“这老棺材瓤子咒哩,这老棺材瓤子咒死哩。”
没等苟老师把话说完,古存孝老师就问:“哎,存忠,真格没弄明白,你吹火哩,咋把后脖根给烧成这样,咋吹吗?”
苟老师说:“唉,那时小,师父只说吹火是唱旦‘绝门独活’,说要给教哩,可就是不教。师父演《游西湖》,就在旁边看。也看出些窍道,就找地方偷着练呢,结果,不得要领,大夏天,光着身子吹,脖子上、脊背上,到处都漏松香粉。到吹第三个‘包子’时,下把身上松香全引着。只顾拍打前边火,后边就烧得嗞嗞地直冒烟。不光脖子,脊背上也有好几块疤呢。”
看库老汉说:“那后来师父就给你教?”
苟老师说:“不教能吹火?看你问这屁话。”
两人斗嘴,大家又乐。
看库老汉说:“唉,青娥,赶快跟这老狗学,再不学,阎王就把他叫走。嫌他男不男、女不女,留在这世上丢人现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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