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他们在起待好几天。可除唱戏,也再没单独说过句话。但忆秦娥心里,还是懂得他抱怨。在《白蛇传》“游湖”“缔婚”“现形”“断桥”“合钵”等几折戏中,他们都演得心领神会、泪流满面。但到戏外,还是形同陌路,再无瓜葛。他们各自都有家庭,都有孩子。由戏生出感情,似乎已永远留在戏中。
让忆秦娥觉得寒心是,宁州剧团已彻底后继无人。十几个年轻人,都改唱歌舞。昔日有名“小花旦”惠芳龄,在给她配演青蛇时,竟然有意无意间,就扭起霹雳舞、迪斯科。连胡彩香老师,都又回到“台柱子”位置,她唱窦娥,还演《打金枝》里公主。可无论身上功,还是化妆、表演,都已撑不起主角台面。她舅胡三元在那次塌台事故后,又回到宁州。每晚演出完,都听他在骂:“把摊子快葬尽。这已不是唱戏,这叫耍猴。这叫亏唱戏祖先。”
唯独《白蛇传》,让莲花峰尼姑庵,放出前所未有光彩。关键是把住持惊呆。她知道忆秦娥是唱戏,并且都说唱得好,名气很大。可唱得这样好,是她没有想到。尤其是身上功夫:从“盗草”到“水斗”,完成个又个挑战身体极限动作。真正称得上是“草上飞”“水上漂”身手。在她印象中,忆秦娥是个很好静人。没想到扮起来,竟然是这样动若脱兔钢邦利落脆。唱得也美妙动听,情由心生。扮相更是天仙仪态,超凡绝尘。住持年年也会到附近山上,去赶些法会。也有请戏、请歌、请舞、请杂耍。可像忆秦娥演白娘子,却是大家做梦都没见过。各路“高僧大德”,在看完戏后,也有给莲花庵挑刺,说:“啥都好,就是不该演《白蛇传》。‘妖蛇’斗晚上‘妖僧’。白蛇、青蛇动辄就‘秃驴秃驴’地骂法海和尚,实在对佛门有点大不敬。”住持就微笑着说:“戏里骂秃驴多,莫非宽大慈悲为怀佛门,还计较这个?要计较这个,只怕是好多好戏都唱不成。”个和尚便说:“你咋不让唱《思凡》呢?”住持说:“剧团戏里是没有,若有,明儿个就加演《思凡》。庙里戏,是唱给香客听,不是唱给庙堂听。连白娘子这样好戏都有忌讳,不能唱,那庙会戏唱啥?只唱歌功颂德和尚戏
。”
“好着呢怎要出家?”
“没有出家。就是来清静清静。”
“都说你出家。”
“还没有。”
“准备出家?”
“没有哇。”她想尽量回答得轻松些。
“是不是那个刘红兵欺负你?”
“没有,好着呢。你……好吗?”
“能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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