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巧地攀上卧室的窗子,翻落到自己的床上,翻开另一本书。书的主角是个生活在海峡群岛上的女孩,为了不抛弃自己的小矮马,她与纳粹分子公然作对
子特别可怕。他的脸(棱角分明,向来平易近人)会涨得通红,他会扯着嗓门大喊大叫,怒不可遏,吓得我动弹不得,无法思考。
他不信奉棍棒教育,从没打过我。他告诉我们他的父亲如何扇他巴掌,他的母亲如何拿着扫把死命追他,还说比起他的父母,他作为家长不要好得太多。当他压不住火气叱骂我时,他还时常会说至少他从没打过我,像是为了激起我的愧疚之情。在我读过的校园故事里,品行不端通常会招来一顿打,或是用藤条,或是用拖鞋,打完后孩子就会被谅解,事件就此揭过。有时我会羡慕故事里的孩子,羡慕他们干脆利落的生活。
我不想接近乌苏拉,我不想冒惹怒父亲的风险。
兴许趁此机会,我能离开院落,逃向小路。可我心知肚明,要真这么做了,出现在我面前的会是满脸愤怒的父亲,和他身旁漂亮动人、一脸得意的乌苏拉。
因此我没有轻举妄动,仅是坐在山毛榉壮硕的树枝上看着他俩。当他们走到杜鹃花丛后方,离开我的视野后,我爬下绳梯,进屋上楼,来到阳台上继续观望他们。天色灰暗,可遍地开满了黄色的水仙花,争奇斗艳,婀娜多姿,外层的花瓣色泽淡雅,吹弹可破,里层的花心微微绽开,就像小号一样。
父亲摘了一把水仙花,递给乌苏拉。乌苏拉笑着说了些什么,行了个屈膝礼。父亲鞠了一躬作为回应,又说了些话逗笑了乌苏拉。我想他一定把自己标榜成了身披闪亮盔甲、专程为她而来的骑士,或与之类似的角色。
我想冲他大喊,警告他别送花给一个妖怪,可我没有那么做。我只是静静地站在阳台上观望,他们没有抬头,没有看见我。
《希腊故事》里写道:水仙的传说来自一位名叫纳西塞斯的美男子,太过美丽的面容让他爱上了自己。看着水池中自己的倒影,他恋慕不已,无法自拔,怎么也移不开脚步,最终活活死在水池边。因此众神就把他变成了一朵水仙花。读到这个故事时,我打心底里认为水仙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花。当看到水仙那平淡无奇的样子时,我失望透顶。
妹妹从房子里出来,向他们走去。父亲把她抱了起来,三人一起走进屋子。妹妹搂着父亲的脖子,乌苏拉的臂弯里满是黄色和白色的娇艳花朵。我一直看着他们。我看到父亲一手托着妹妹,另一只空着的手往下伸,轻飘飘地搭在乌苏拉半身裙的曲线上,透出一股似有若无的占有欲。
放到现在,我肯定会作出不同的反应。可那时我才七岁,完全没往那一方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