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佐面无表情,摇摇头,说,只想他死。不是他,娘不会死。
又过周,凌佐回来上学。人比以往又沉默许多。到放学时候,他与文笙两个走程,才说,娘没,想要搬出去。
文笙站定,看着他。凌佐说,这房子是他,住得不踏实。
文笙说,你们家原先屋子呢。
凌佐苦苦地笑下,说,娘跟他时,只条心思,没放在别处。他也没什积蓄,娘就将们房子典出去。换钱,给交学费,全贴补生活。后来娘病,这些钱花完,才花他。开头两年还好,可大烟瘾是没个头儿。就这点家底,哪禁得起折腾。他往年私藏些从宫里带出东西,让拿到黑市上去卖。说好,这钱只能给他买烟土。背着他,偷偷给娘买贵些药
,像是只口袋。他煞白着脸,眉毛紧蹙着。
文笙便止住她,说,别叫,让他多睡会儿吧。
女人便抱歉地说,这孩子,给他娘守铺,守五天五夜。中间也没个替换,怕是个囫囵觉都没有过。
她就搬过只小马扎,让文笙坐下。文笙看见东边墙上有个缺口,是棵杨树,艰难地从砖缝里生长出来,硬是将围墙撑开条裂缝。枝叶寥落。他问,您是凌佐姨?
女人愣愣,说,算是什姨呢,不过是样苦命人。是他娘块儿学唱大鼓姐妹,跟同个师傅。当年他娘要嫁给凌先生,们都羡慕红眼。没成想,人说没便没,只留下这个种。可说起来,这病四年,全指望着孩子前前后后地伺候,还得顾着那右厢房里半个人。本来这家还有个样子,自打这位爷抽上大烟,哪还有他们娘儿俩日子过。嫁是福,二嫁如虎。大凡家里能有个主事人,怎就能让自个儿闺女行出这步去。
说到这里,她便又哭,拿出方手帕揩眼睛。手帕已经洗污,上面绣着陈旧花鸟。这时候布帘子动动,凌佐走出来。女人站起来,说,妥儿,你同学看你来。
凌佐也看见文笙。面色青下,点点头。文笙觉得他脸上,并未有许多悲戚颜色,眼睛里只看得到漠然。
他依着规矩,在蒲团上跪下,给文笙磕个头。头抬起来,却已泪流满面。
文笙慌,将他扶起来。两个人就坐在台阶上,谁也没有说话。文笙看着他,目光远远,不知落在什地方。他脸上线条这时候也硬些,不大像个孩子。遥遥地有鸽哨声音传过来。群鸽子擦着黑,在天空中掠过,忽儿便消失。
这时候,西厢房响起剧烈咳嗽声,伴着急促而无力呼吸。顿挫,几乎让人心悸。文笙说,你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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