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他读得正酣。却听有人推门进来,看,竟是母亲昭如。文笙忙让她坐下,同时间,心里有些局促。回来这些日子,虽每日都与母亲问安,昭如却并不与他说话。母子两个,长长对视番,总有个先低下头去。关于他寒暖,竟大半是通过云嫂居中转达。此刻,望着母亲,他不禁小心翼翼。虽只两年未见,母亲其实是见老。老在神态上,似乎总有浅浅疲惫颜色。
但今日,她收拾得分外齐整。文笙轻轻问,娘身体又好些?昭如并不答他,却站起身,揭开手上张蜡纸。里头有数张相片,排在他书桌上。她问道,你舅舅寄你这两年拍照片来,你且看看哪张好些。
,恍然道,也真是个胡涂娘,向把他当孩子。可不是?属虎,如今也真不小。咱姐俩儿得寻个好人家姑娘,配得上儿。
这说着,昭如精神来,竟从床上坐起来,说,这药不要吃,苦到心里去。几天没好好吃饭,还真是饿。
文笙回家未足半月,昭如收到盛浔信。
信写得自然是厉言厉色。字里行间,全然看不出平素温润。然而,全信读下来,倒有半在骂他自己。说什老舅如父,管教外甥不力。养出女儿不肖,竟然伙同文笙上下欺瞒。说自己介老夫,辜负亲妹,真是汗愧无颜。
昭如将信说与云嫂听。云嫂说,听下来,舅老爷这信写得怎跟个读书娃娃似。
昭如便道,你是没听明白,这是封求情信。这哥哥,怕责罚文笙,拉拉杂杂,口不择言,什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拾。
云嫂便说,舅老爷疼咱笙哥儿,还真是番苦心。要不是天津太远,说媳妇儿事,倒该请他拿大主意才好。
这时文笙,自是不知道母亲与云嫂合计。他只晓得家里对他是百万个不放心。
盛浔将他在天津书寄许多来。里头夹短笺,叫他趁这段时日“孜孜于书卷”。他翻检番,竟大半都看不进。表妹可滢那本莫内画册也寄来。打开,看见浓郁幽深池水,水上缀着几朵雪白睡莲。他用指尖轻轻抚摸花瓣,纸页上是触手凉。
还有几本,都是克俞当年走时留给他。本是借他看过风筝图谱。还有几本线装笔记小说。其中册是郑仲夔《耳新》,他并未读过。读篇觉得有味,于是就坐定看,里面写都是诙奇诡怪之人。比之《世说新语》,怪诞有余。其中“番僧利玛窦有千里镜”则,克俞讲给他和凌佐听过。原来出处是这里。他还记得克俞说,所谓“赛先生”,原不是新鲜玩意儿,中国哪朝哪代未见过?不过因西方舶来,国人便以为奇技*巧,无足观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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