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骨头,喝完汤,刘文山和胡永顺身上热乎乎,心满意足地回地窝子去。张维让连地方都没挪下,也没脱衣裳。
拉开被子就睡。窑洞里残火很长时间才灭,加之只兔子肉在胃里消化,转化为热量,血液再把它输送到身体四面八方,这天夜里他没觉得怎冷。
这天夜里下场雪。小雪,天亮后停,但是天气却骤然冷下:来自外蒙古寒流侵袭巴丹吉林沙漠,侵袭甘肃。巴丹吉林沙漠边缘到明水刮着凛冽寒风,大白天温度降到零下十几度。人们都麇集在地窝子里,或卧或坐。有人实在熬不住饥饿,便冒着刺骨寒风跑出去拔几把芦苇和蒿草回来,在地窝子里用土块支起饭盆点火煮草籽。有存货人还撒上把炒面煮成糊糊,没存货只能干巴巴捞草籽吃。蒿草冒出烟雾呛得全屋人咳嗽不止,有人撩起门口破毯子放烟,但门口睡人大骂起来:你要把冻死吗,瞎熊!
烟呛得人咳嗽流眼泪,但也熏热地窝子空气,
艰苦生活使得人们情感淡漠,什礼貌呀、同情呀、仁义道德都消灭殆尽,抛到爪洼国去。但是刘文山毕竟是旧社会上学五二年毕业大学生,他忍受不这种尴尬,说:们拾两只死兔子,是小灶上炊事员撇出来。老鼠偷吃库房白菜,他们把药放上,没毒下老鼠,倒把兔子毒死。他们不敢吃,撇,们拾来。
陆成民不断点头:对,对,干部灶那里有兔子,是从夹边沟养兔场抓来。那些家伙,们连汤都喝不上,他们天天吃兔子肉。
陆成民是中央某部长侄子。他是在省地质学校读书时划为右派,南方人。
由于离家远,进夹边沟之后近三年时间,亲属中几乎没有人来看望过他,他没有得到过任何外援。他进夹边沟时候才22岁,但已经像个小老头样干瘦,形同木乃尹。这还是仗着他有在中央显贵靠山,农场照顾他经常干点轻活,否则早就没命。
刘文山与他说话,他心里燃起丝希望,他说,哎呀真香,哎呀真香,给点吃好不好?
刘文山不说话,他不想给,也不愿给,但为推托,他看看身旁张维让和胡永顺。那意思是做不主,你要问他们。陆成民把脸转向胡永顺,哀求地说,老胡,给点
胡永顺往火里添芦草头也不抬,说,们还没吃哩,你就想要!
张维让干脆说,走吧,你快走吧,们自己都不够吃,能给你吗?
陆成民讪讪地站起,走。
过会儿兔子肉熟,三个人又撕又啃吃。吃完肉,他们认为骨头也是有营养,就又长时间地烧火,煮,最后连骨头都嚼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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