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琴?还有这名字的表吗?我还没听说过。
我是非常反感这个杨生孝的。两年多快三年了,我们在他的手下劳动,他从来不顾惜我们,总是非常严厉地督促我们劳动。我认为我们饿得皮包骨头,许多人死于非命,他是有责任的。此时听他说不认识这块表,我心里
我们正说着话,突然身后有个人说,邹永泉,翻腾啥哩?
我和邹永泉一起扭过脸去,发现农业大队的副大队长杨生孝站在过道里。他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
邹永泉回答,我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能换点吃的。
杨生孝说,翻出啥宝贝来了?
邹永泉回答没什么,就剩下一个空箱子。
立刻,他就朝我笑了一下,说:哎呀,吓了我一跳。
我说,怎么,找着了?你呀,把我也吓了一跳。
他笑着说,唉,我忘了。在夹边沟时,我把表放在箱子里,去北大河挖石头时我就装在身上了,到了这儿,又缝在被子里了。
我还以为在箱子里呢!唉,记性也不行了。这是块浪琴表。他笑着擦了擦前额的汗水。然后就拉断了被子上的一截线,从被子里边掏出个缝着的布包。打开布包,一块铮光明亮的手表露了出来。我说:我看看,我看看,我还真没看过浪琴表是啥样的。这表多少钱?
他把表拿给我看,说,咳,这表可是块好表,比不了劳力士,比罗马表和梅花表要高一档。这还是一块有特殊意义的表。
但杨生孝早就看见他手里的手表了,说:你不是还有块表吗。很阔气嘛。
邹永泉说,一块表能干什么?卖,没人要,换吃的又换不了几斤。
杨生孝说,有总比没有好嘛,换些吃的,能顶几天嘛。我看看,我看看你是块啥表。
邹永泉把表递给了杨生孝。杨生孝先是两根指头穿在表带里掂了掂分量,然后又把表凑近地窝子的天窗,借着天窗上透进来的亮光看了看,说:这是块啥表?还好看!
浪琴。
有什么特殊意义?
那真是一块很漂亮的表,我拿在手里反复看着,然后递还给他。他接过表,拧了几下发条,秒针蹭蹭蹭地走起来,才说,这件事我可是没跟你说过,我是在大学里搞过对象的,对象是比我低一级的同学。我毕业时她还在上学,我报名支援大西北建设来了西北。我们原来商量好的,等她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她也来甘肃工作。可是第二年毕业,由于她父亲的反对,她留在上海了。
我们的恋爱关系持续了两年,她终归拗不过父亲,决定结束这种关系。最后分手的时候,她送我这块表,作为留念。
我说,这块表不便宜吧?
他说,不知道。人家是大家闺秀,家里是资本家,买一块表不当回事;我家是城市贫民,没见过这种表,也不知道值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