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挤在人群中,飞快地跑过九曲桥,穿过佛堂与后面的香房,从后院的一扇小门离开城隍庙。路线是林楠笙来前就观察好的,这已成为他的本能。可是,这一次他们碰到的是高手。出了巷子,林楠笙只能拉着朱怡贞狂奔起来。
枪声就在这个时候响起。子弹从后面穿透朱怡贞胸口的同时,也钻进林楠笙的脊背。就像一下被绊倒在地,林楠笙脸贴在石板路面上叫了声:贞贞。
朱怡贞看着他,张了张嘴,血从她的口鼻呛了出来。
当晚,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进愚园路一百零一号的花园大门。顾慎言头戴礼帽,身穿貂皮大衣,跟着一名警卫走进一间书房后,在沙发里坐了很久,才看见丁默邙推门进来。
已经调任交通部长的丁默邙显然是从床上起来,身上紧裹着一条丝绵的睡袍。
然说,你得尽快离开这里。
朱怡贞愣了愣,继续埋头吃着碗里的饭。
林楠笙又说,这里已经,bao露。
朱怡贞这才放下碗,起身关掉电灯后,站到窗前往下看了很久,却没发现任何异常。于是,她重新打开灯,坐下把碗里的饭吃完,把桌子收拾干净后,坐到那张绣桌前,大半个晚上都在绢帛上刺绣。
朱怡贞一直到上了床才开口说话。她在黑暗中看着枕边的男人,喃喃地说,我们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顾慎言微笑着说,故人相见,你不请我喝一杯?
丁默邙站着没动,冷冷地看着他,说,据我所知你们已经全线撤出上海。
你们的情报从来都不准确。顾慎言依旧微笑着,起身去酒柜前挑了瓶白兰地,给自己倒上一杯后,看着酒瓶上的标签,说,三五年的干邑,那一年我们应该都在南昌的剿总行营吧?
有话直
林楠笙又像回到了从前,每个星期都跟朱怡贞见面,有时是一次,有时是两次,有时是白天,有时是傍晚,但每次见面都不是为了交换情报。他们跟所有热恋中的男女一样,除了一起吃饭、看电影、泡咖啡馆外,也会在旅馆的房间里做爱。只是,他们的每一次约会都格外的小心,像是在接头,又像是偷情,彼此间充满着一种危险的快感。
春节过后的一天,顾慎言忽然把林楠笙找去,说他要跟中共在上海的负责人见面。
林楠笙说,据我所知,中共的江苏省委已经撤离上海。
他们新四军的办事处还在。顾慎言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找到他们,要快。
林楠笙连夜闯进朱怡贞的新居。第二天下午,他在城隍庙的九曲桥边等待回复,远远看到朱怡贞出现在人流时,也发现了尾随她而来的便衣。按照特工守则,现在林楠笙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转身离开,但他没有。他毫不犹豫地迎上去,在人群中—把搂住朱怡贞,说,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