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第一部分（19 / 39）

站上工作人员和学校里学生们轮流用扫帚扫除缝隙里灌进来水。贞之助要是在那里徘徊不走，也必须帮着扫水，所以他抽支烟，独自人冒着越下越大雨走上电车轨道。

山洪全是又黄又混浊泥水，很像扬子江里水。黄泥水中时时夹杂着黑黝黝像馅儿那样黏糊糊东西。贞之助不知什时候就走在这样泥水中，他吃惊，觉察到原来是他散步时曾经走过田中①小河泛滥，现在他已走近架在那条河上铁桥。走过铁桥不多几步，路轨上又没有水，但是两旁水位却高得多。贞之助站定下来向前方看时，刚才甲南高等学校学生所说“和大海样”这句话，正符合当前景状。宏大和豪壮这类形容词在这种场合似乎都不合适，可是事实上最初第个印象要说是吓死人，反倒莫如宏大、豪壮来得更恰当，那景状不是令人望而生畏，而是茫然相对，令人看着迷。原来这带地方是六甲山朝大阪湾那个方向慢慢倾斜南坡，那里有田园、松林、小河，中间还点缀着旧式农舍以及红屋顶洋房，如果照贞之助向主张，这里是大阪和神户之间地势高旷、景色明媚、散步舒适地区，可是现在却变成令人联想洪水泛滥扬子江和黄河面貌。这洪水又和普通洪水不同，那是从六甲山深处冲溢出来山洪，白浪滔天怒涛卷起飞沫，后浪逐前浪地压过来，整个儿就像翻滚开水。波浪翻滚处确已经不是河而是海——乌黑混浊土用波①翻滚着海。贞之助站立那段路轨，犹如码头那样伸展入泥海，有些处所已碰到水面，快要沉没似，地基上沙土已被冲刷掉，只剩下枕木和铁轨像梯子那样浮在那里。贞之助忽然看到他脚下有两只小蟹在爬，大概因为小河泛滥，它们从那里逃到路轨上来。这时路上如果只剩他人，说不定他会就此折回。可是这里仍然有甲南高等学校学生和他同行，他们今天早晨上学后，两小时内就出这个乱子，上课停止，他们从洪水中逃到冈本车站，看到阪急电车不通，又来到国营电车本山车站，哪里知道国营电车也停驶，所以暂时在车站上休息(先前在车站上帮着扫水就是他们)。不过水位越来越高，他们不安心休息，回大阪或神户分成两组，决定沿铁道步行回去。这些人都是年轻力壮青少年，都不怎怕水灾，其中有个倒在水里时，笑得大声叫唤起来。贞之助紧跟在他们后面，好不容易越过那漂在水上翻个儿根根枕木。脚下是眩目激流，在水声和雨声中不知哪里有人“喂！喂！”地呼唤着。抬头看时，几十步外辆列车抛锚，同校学生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