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万分必要,”那封信继续写道,“让你也看到所看到,看到几个星期以来,
这词儿用得很不恰当,因为他接着根本没说“其次”。
随着科勒特扬先生同时到达“爱茵弗里德”,还有位打扮得红红绿绿、珠光宝气胖女人,而就在她胳膊上,抱着安东·科勒特扬少爷,那健康小安东。是,他也来,而且任何人都不能否认,他确实十分健康。他红润、白嫩,穿着整洁清爽衣裳,圆胖、喷香,重重地压在那满身都是花边女人裸露红胳膊上。他吞食大量牛奶和碎肉,哭闹嘶喊,极为任性。
作家史平奈尔先生曾从他房间窗口,观看小科勒特扬来临。当小家伙从马车上被抱到屋里时,他用种奇异眼光,又含糊又锋利地盯着他看,然后带着同样面部表情在窗旁呆立许久。
从此,他就尽可能避免跟小安东·科勒特扬相遇。
史平奈尔先生坐在自己屋子里“工作”。
这间屋子跟“爱茵弗里德”所有别房间样:古老、朴素、高雅。庞大五斗橱上镶着金属狮头,高大壁镜,不是片光滑平面,而是由许多镶着铅边小方块拼成。在发蓝油漆地板上,清清楚楚映出家具僵直腿影。靠近窗口摆着张宽阔写字台,小说家也许是为使自己更内倾些,挂下黄色窗帘。
在黄沉沉朦胧中,他伏在案上书写——写那些数不清信件之;这种信他每周都寄出几封,而有趣是,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没有回音。他面前放着又大又厚信纸,在信纸左上角,画着离奇古怪风景,画下面是用十足新奇字母印好姓名:德特雷夫·史平奈尔。他在纸上写满细小、纤巧、工整字体。
“先生!”信上写道,“写给你下面这封信,是因为非写不可,因为所要告诉你,梗塞心头,使痛苦和战栗,因为字句那猛烈地朝涌来,倘若不通过这封信摆脱它们,就会被它们窒息……”
为尊重事实,必须声明,史平奈尔先生所谓“涌来”,根本就不是那回事。天晓得他由于什虚荣缘故,硬要这样说。字句压根儿就不肯“涌来”;对于他这样个以写作为职业人,倒可以说是写得慢得可怜。要是有谁观察过他,就定会下个结论:作家是这样种人,写作对于他比对任何人都来得艰巨。
他两个指尖捏住脸上根古怪茸毛,揉搓个刻把钟,同时向空中出神,行字也写不出,然后写下两个纤巧字,重新搁下笔。不过,另方面也得承认,最后写成东西,却给人个生动、流畅印象,尽管内容从本质上说来,颇为怪诞和可疑,有时甚至难于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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