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昆拎起篮子对母亲声明:“我只带走十个,桌上是十五个,春节前这几天两只鸡还会下,加起来我看家里够了。至于蔡晓光,你就别考虑他了,他吃鸡蛋过敏。”一说完,拎着篮子往外便走。
母亲嚷起来:“那你也别连篮子一块儿送人啊!”
秉昆刚一迈出小院,春燕从小院旁闪现在他面前。
春燕指责道:“在水站那儿,我叫你等我会儿,你却不等。你不等我,我等你。你说你要去办事的是吧?那我陪你走到马路那儿,还有话想跟你边走边聊呢。”
秉昆说:“我不往马路那儿走,我得往上坎那儿走,咱俩方向相反。”
也修出了光荣,修成了正果!”
秉昆嘟哝道:“评上了什么,修成了什么,跟我有什么相干?她就是被评为千手观音,修成一颗百年罕见的人参果,那也不投我的眼缘儿!”
母亲更不爱听了,命令道:“你给我坐下!既然你把话挑明了,那咱们娘儿俩就真得好好说道说道。当年你们中学同班的男生,不是就因为人家姑娘胖总取笑人家吗?可人家姑娘要好了,自从参加工作,午饭都不吃了,现在不是瘦了不少,正朝苗条的方向出落着吗?”
秉昆反感地说:“我有事得立刻去办,没工夫跟你掰扯。”
他走到里屋,从桌子底下拎出装鸡蛋的篮子,见有二十多个鸡蛋。
春燕穿的是几天前那身摩登衣服,擦得锃亮的靴子和那条红色的长围巾,显得挺气派。
她眨眨眼睛说:“我往上坎那儿走也行。”
秉昆怎么会愿意与她一块儿走,继续听她藏头掖尾试试探探半真半假的话呢?更不愿意的是,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去的地方,即使是大概的位置,特别是不想让春燕知道。她一旦认为某事与自己有关便刨根问底,显然已将他视为首选对象了。她一定会认为他的某些事不但与她有关,还需她极其重视。男人之间的事,女人一关心一掺和,那就会小题大做搞复杂了。这一常识,他还是晓得
母亲跟入里屋,有点生气地问:“拎出它来干什么?”
秉昆骗她,说厂里一名工友病了,要去探望。
母亲又问:“是木材加工厂的,还是酱油厂的呀?”
秉昆烦了,顶撞一句:“是哪个厂的有区别吗?与其你送给一些并不值得关心的人,不如我送给我认为值得送的人!”
“妈不是反对你送给你工友。工友病了,带几个鸡蛋去探望还不是应该的吗?妈就是随口一问嘛!如果是酱油厂的,妈更支持,那证明你一到新单位就与工友搞好关系了。只是呢,快到春节了,也得给家里留些。蔡晓光不是还会来吗?妈也想煮十个给他带走,多少是点儿心意啊。”母亲走到他身边,看着他取出鸡蛋往桌上放,缓和了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