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只手,经过几十年劳作,指甲劈裂粗糙有茧。
他不由得回忆起自己生,个小老百姓生。他不是哥哥周秉义,做不成他为老百姓所做那些大事情。他也不是姐姐周蓉,能在六十岁以后还寻找到另种人生意义。他从来都只不过是个小老百姓,从小到大对自己要求也只不过是应该做个好人。尽量那做,却并没做得多好。
因为有个叫郑娟女人成妻子,他才觉得自己人生也算幸运。他想到姐姐周蓉小说第476页那段话,内心里反复念叨着:“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过会儿,他在内心里说:“天可怜见,地可怜见,让俩健健康康地多活几年。萤心,光明,你可千万要保佑你姐和啊!”
他把她手攥得更紧……
做些什呢?
周秉昆和郑娟坐在蔡晓光开车上,把姐姐和姐夫送到市郊。下车后,望着那辆车渐渐远去,秉昆说:“想走几站再乘公交车。”
郑娟高兴地说:“好呀。”
她挽住他手臂,而他握住她手,与自己手并揣入兜里。
她说:“像轧马路。”
他说:“现在年轻人谈恋爱不轧马路。”
她说:“他们不轧咱们轧。”她咯咯笑出声。
前几天刚刚下过场大雪,然而春天终究是又来。郊区空气清新,雪景很美。
他俩走得惬意。秉昆忽然心生种大恐惧,怕什重病突袭自己,或突袭妻子。他怕自己忽然失去她,或她忽然失去自己。所谓无忧无虑生活,对于他们而言,真可谓姗姗来迟啊。而且,他们还做不到完全无忧无虑——谁知儿子和儿媳婚姻能持续多久呢?
这时,惬意、幸福之感与猝然而至恐惧,难解难分地缠绕住他心,他不由得将郑娟手攥紧,仿佛这样他俩就不可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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