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世纪60年代美国西海岸大学校园嬉皮士的自由因子——那些最早的网络冲浪者,将塑造一种“极客”亚文化,他们中的佼佼者后来打造出了“硅谷”,彻底改变了我们现在的生活面貌。事实上,构成因特网基石的TCP/IP协议本身就是一种全新的通信协议文化。如曼纽尔·卡斯特在著名的《网络社会》中所言,它是“通过给予别人以及从别人那里获得而形成的协同的基础上进行发展”,它“从根本上实现了不同文化之间的通信,但是不一定要共享价值观,而要共享通信价值”。甚至如品钦在《葡萄园》(Vineland,1990)里神秘展望的那样,赛博空间里的人类生活将是“无重量、无形状的电子在场与缺席的链条”,那一长串“0”和“1”表征了更高级的人类存在方式,就像“天使,小神或UFO里的来客”。
不过,这部《致命尖端》却更像是网络时代的后现代启示录。小说以2001年春天的纽约开场,彼时穆罕默德·阿塔的劫机小组成员尚未从迈阿密动身,《老友记》中瑞秋的发型依然是城里女性竞相效仿的时尚,华尔街的伯尼·麦道夫仍旧是高级投资者口中最值得信赖的生财机器。但是,一种诡异的微型末日感已悄然在纽约人脑海中盘桓——哪怕之前的“千禧虫”危机被证明不过是虚惊一场,哪怕大部分人尚不明白在遥远的阿富汗塔利班摧毁巴米扬大佛意味着什么,但纳斯达克的大崩盘却足以让曼哈顿“硅巷”的创业者在那个春天心惊胆寒。作为劫后余生的互联网创业者,小说里的电脑极客贾斯丁和卢卡斯似乎比任何人都提早意识到了这个城市、这个时代的危机四伏。
尽管《万有引力之虹》中有过“万物皆有联结”这样的名句,但品钦却并非简单暗示“互联网泡沫”(Dot-ComBubble)与基地组织的恐怖袭击之间存在某种因果关联。《致命尖端》与其他“9·11”小说最不同的叙事视角,乃是将新世纪初互联网产业的灾难和世贸中心的灾难放在晚期资本主义的宏大语境下。换言之,历史从未如福山所言的那样走向终结,“双子塔”的倒塌既不是一个无辜城市凭空招致的无妄之灾,也不仅仅是某个超级强国霸权外交的咎由自取,而是一场不断持续的灾难堆积,将本雅明式的世界历史废墟又垒高了一寸罢了。
从这个意义上说,《致命尖端》并不是品钦写的第一部“9·11”小说。早在《反抗时间》(AgainsttheDay,2006)这部尚未译介的皇皇巨著中,品钦就以曲折的春秋笔法,将“后9·11”的历史之思投向了19世纪末的美国无z.府主义者,投向了在威尼斯屹立千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