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为单身而成天忧心如焚,还不光是朱金顺。梅芳也渐渐感到丝难言苦涩。每当她看见红头聋子满含怨恨地从身边走过,心中委屈可想而知。两人平常在村子里见面,也总有些不自在。她有心要好好劝劝,想来想去,就在灯下给他写封长信,大段大段地引用最高指示,恳求虎平忘掉自己,开始崭新人生。
虎平给梅芳回信。不过,第个拆阅此信人并不是梅芳,却是会计高定国。高定国在对恨得咬牙切齿同时,也对妻子写给虎平那封信,产生很不健康遐想。想象乃至虚构信件内容,成他夜不能寐、妒火中烧时唯消遣。九七〇年夏天,高定国突然带人抄虎平家。他没能找到妻子写给虎平那封信,却意外地起获两床古琴和张金丝楠木琴案。他时恼羞成怒,不顾朱金顺拼命阻拦,不顾闻讯赶来赵锡光如丧考妣苦苦哀求,将那些“封资修”浇上柴油,付之炬。
天深夜,雪兰从灶间竹床上觉醒来,听见母亲银娣正用很小声音与父亲在隔壁说话。银
来,还没等朱金顺打开房门,虎平穿着条三角短裤,早已从窗户里跳出去,蹿到隔壁老福家,逼着老福奶奶给他做个见证,在他床上躺着那个姑娘,他连碰都没碰。
老福笑着问他,那姑娘人怎样,虎平道,就见床上汪着堆白肉,别没看清。老福问他愿不愿意与这个姑娘成亲,虎平道,成亲不行,拿她来熬油还差不多。老福笑半天,只得摇头叹气。
“那你晚上在哪里睡啊?”老福问他。
“跟你睡啊。天气这冷,正好给你老人家焐焐脚。”虎平笑道。
老福只得依他。
虎平刚上床,老福奶奶就用脚去踹他:
“孩子啊,你要是直追着自己影子跑,下辈子也追不上。你要想在这世上找个和梅芳模样人,下辈子也找不见。这女人好不好,过起日子来才知道,围着锅灶转起来才知道。好孩子,听句劝,赶紧回家,搂着你自个儿老婆去睡吧。”
虎平在被窝里偷偷地挠老人脚板底,呵呵地傻笑,就是不说话。
曾听老福说过,娘还活着时候,与窑头赵梅家就结娃娃亲。每年春节,梅芳都会跟着母亲到虎平家来走亲戚。到春夏之交农忙时节,虎平也时常被他娘赶去窑头赵村,帮着梅家耕田、插秧、收麦子。自打虎平母亲去世后,两家来往就慢慢地疏淡。后来,梅芳因为当干部,与高定邦兄弟来往多起来,来二去,就与高定国成亲。
是个痴心孩子,他因心里惦记着梅芳,倒也没觉得单身过辈子有什不好。只是苦他爹朱金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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