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意义。李白到上海来见她,两人在大学边上的土菜馆吃了一顿,当时年代,饭桌上还有折耳根这道菜,李白头一次吃,吃完又点了一盆。方薇说,折耳根就是鱼腥草,是利尿之物。李白不知鱼腥草为何物,方薇就说,亏你还在小说里大谈花草名物,连鱼腥草都不知。饭到一半,李白就跑洗手间,吃了几口又去,再三如此,自己都觉得纳闷,正好看到马路上的广告,尿频尿急尿不尽,嘀咕自己是不是患上了尿路感染。方薇大笑,说你这个人虽然是个耿卵,倒也可爱。李白知道,耿卵这个词,只有苏州古城区的豪放女人才能说得出口,方薇想必是豪放的。
人生难得遇到两种人,一种是沉静的男性创作者,一种是豪放的女性评论者——这是从文本意义上而言,也是从生活意义上而言,更可以从象征意义上而言。下一部中篇小说发表,李白主动去请方薇写评论,方薇瞪眼睛说,你懂不懂规矩,难道我是你的私人司机,拉你走一趟不够,还要来来回回接送你?
现在回忆时刻,想到方薇当年的彪悍,固然令人倾倒,明亏暗亏也吃过不少,如今时代不一样了,除了在微博上耍性子,其余场合毫无必要。方薇几乎不再单独为在世的小说家写评论,而综论之类,不可能再有李白的位置。如今再谈《太子巷往事》,犹如凭吊自己的遗骨,当年它可是杠杠地卖了五万本,入围二〇〇四年度的“陈量材文学奖”,接受了北上广二十多家纸媒的专访(如今这些纸媒只剩一个零头了)。
车在沪闵高架上开了一个小时,李白再无耐心,这会儿到会场完全是去赶午饭,命令司机调头,去外滩。在匝道口这辆车又停了二十分钟。李白索性把发言稿传给了方薇,并问她晚饭怎么安排。
“我太累了,开完会只想回家躺着。稿子写得一般,堆砌概念,经不起拷问。”
“好吧,”李白回复,“我期待你睡醒以后,拷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