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某些单位还有录像放映厅。在懒洋洋国营企业时代(也是大机器时代),工作未必是苦刑,而是宗教仪式,种在喝茶聊天打毛线之余需要去履行义务。看哪,爸爸去工作,他正在工作,他工作完毕。根据通俗心理学,个人童年时接受宗教教育就像味蕾偏好,直接决定到他成年后信仰。李白喜欢写国营企业,尽管在方薇教授评价中,认为他是“时代记录者”,但私下里李白坦承,这不是他写作策略,而是深藏于心脏之下种光芒、道旋律。那些机器轰鸣厂房,在经验中就像天主教徒走进巴黎圣母院。
在这个地方,他玩伴是冯江。其父是保卫科长,叫冯虎,绰号冯老虎,早年当过兵,人不壮,筋骨极好,面露凶相,V型秃顶,像台简单明杀人机器。到冯江身上,可能是基因突变,筋骨没,双略具男子气概桃花眼像克拉克・盖博,专属于女性杀人机器,并且,头发浓密得有点不像话,随便梳下就是个时髦飞机头。
他们是这工厂里官二代,干部子弟,普通工人都让着他们点,这与他们在社会上地位形成很大反差——李白来自著名荒谬之家,向来不受人尊重;冯家则是三个孩子加祖父母,户口本上七个人挤在单位分配二室户中,过着牲口圈样生活。对他们来说,工厂才是象牙塔,在获得尊严感同时,你也会铭记那种美学:粗劣,简明,节省,肮脏与整饬交错,远方轰轰作响,像公路片场景,无数成年男女在此终老必然结局,以及某个安静下午让李白体会到些微荒凉与忧伤质地。曾经年代,全中国国营企业都近似,种从寒带到亚热带城市共同情绪。
人们在这里共同工作,共同进食,共同洗澡。工人兄弟感情不是纸上说说,是靠具体行动维系,相同工资,相同餐具和洗澡水,相同语调和气味。“多想重写次过去时代国营工厂。”李白又给方薇发条微信,“哪怕是从浴室瓷砖片写起。这些事物已经消失。”
“在上海是消失,内地省份有得是。”方薇回复。
“氛围,氛围,去不返。”
“愚蠢怀旧情绪。”方教授指出,“不过,这会儿写出来,正当其时。”
回忆浴室,请务必记住那是九九〇年新贴瓷砖,在所有年代剧里呈现出陈旧色泽都是当下视角,而实际上,浴室刚刚翻新。水管涂银灰色油漆,莲蓬头还没来得及被拧走,浴台边沿贴上弧形护角,比较恼人是地砖偏滑,常把光脚汉子摔成四仰八叉,然而咱们工人有力量,爬起来拍拍屁股继续洗,未曾听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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