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学生探讨治学为人道路时,他也忆及北地杨花。他说:‘有江南铁笛,要倚枝香雪,吹彻玉城霞。清影渺难即,飞絮满天涯。’愿以异人所授坚刚不摧之笛吹彻碧海中三万里太真碧玉之城。但那极为高远人格境界,哪怕如张惠言般终身赴之,依然只如灵光闪,转眼飘散无踪。当初次置身于北地杨花乱舞春天,新生与凋颓不过是顷刻转易,生命偶在感扑面而来。想,期待这样灵光。”正是携着先生《清词丛论》赴考。在往返列车上,数遍翻看《说张惠言〈水调歌头〉五首》文,将心绪沉浮在笛者竭尽心力热诚追求与理想落空无成之间。先生讲诗词,尤其注意词境中碧落黄泉两造,于追求时有飞扬之致,于落空处有低徊之美。当时醉心于此,却没有注意到此中强烈孤独,即飞扬时无人跟随,落空处无人安慰。
每个前来拜访先生人,都会叹服她在时代和命运波折中如株“凝霜殄异类,卓然见高枝”嘉树。而声称要追随先生人,往往分辨不清自己是寻求荫庇投林倦鸟,还是迎战风雨林中幼树。当时以为找到条容易路,幻想成为叶嘉莹学生就自然获得种加持力量,从此不必走过死荫幽谷。但当真正开始博士课程,像所有人样需要面对考试、论文、毕业、工作、恋爱、社会、人际关系中挫折。在先生课上,大家赏析诗词、谈论理想。走出先生家门,个个却都生活得并不如意。体验着此间落差,渐渐埋怨古典文学固然优美却虚幻无力。
现在想来,当时想要获得种无理豁免权。好像当决定选择形而上世界时,形而下世界就理应为准备种简单平易生活。爱读先生《鹊踏枝》词:“玉宇琼楼云外影,也识高寒,偏爱高寒境。沧海月明霜露冷,姮娥自古原孤另。”广寒深处灵光如此纯粹,它诱惑使忽略另层意思——人生并非在形而上世界与形而下世界中次性取舍,而是千百次折返。
这真是个有趣悖论。先生人生和学术中最有力地方,正是在人天两造往返间体现出巨大韧性,是承担琐碎艰难生活后依然能投入精美而持久精神活动能力。但读者因为醉心于先生对理想世界描写,便将先生遭遇苦难也想象为种浪漫审美体验,妄图以诗词为魔杖,使七苦避易,将人生变得诗意而平坦。
妄念终归落空,人生却在继续。所有浪漫幻想并不能支撑对古典文学热爱,虽然读完博士课程,却觉得再也不能重临少年时代被诗歌照彻瞬间。离开南开时,将所有古典文学书打包邮寄,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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