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飞眼睛眨几眨,才算清醒些,揉着头说,「怎睡着?奇骏呢?
另方面,又足可看出,他对那位俊雅迷人宣副官,倒真有些痴意在里头。
他正打量着林奇骏,其实林奇骏也正朝着他看,看片刻,挤出个苦涩笑容,柔声说,「难为你陪几个锺头,你也辛苦,不如去睡睡。在母亲灵前,是不怕寂寞。」
白云飞正愧疚自己嘴巴不严,给林奇骏增添心事,哪里能安心去睡,说,「不困,就在这里陪着你守灵,也算对老夫人尽尽心。」
便果然继续陪着林奇骏。
但似他这种曾登台唱戏人,交际客人多,几年下来,渐渐掏腾得身体底子都薄弱,是禁不住熬夜。
宣怀风在白公馆里,被白雪岚抱着心满意足地甜甜睡去,他哪里知道,就在同座城里,有人万般冀盼着他呢。
林家小公馆里,那偌大挂着许多白纱布凄凉屋里,林奇骏还睁大眼睛等着,只是,越看窗外漆黑天,他眼睛里期盼,也如那天色般,越来越黯淡下来。
白云飞直默默陪着他,到现在,已明白宣怀风是必然不会来。他便很后悔,自己实在不该多嘴,把宣怀风要来消息,告诉林奇骏,让他在悲伤时候生出希望,又由希望而痛苦地失望。
自己本来是谨慎人,怎今天连着犯两次相同错误?
次把林伯母去世消息,泄露给宣怀风,另次,又把宣怀风要过来吊唁消息,泄露给林奇骏。
陪着林奇骏默默地坐着,不知多久,听见有四声锺声,隐隐从外头远远传来。
白云飞知道,已经是凌晨四点。
眼皮子不知不觉往下垂,便迷迷糊糊起来,身上觉得阵寒津津凉意,后来又不凉,似有些温暖。
依稀像是会子,肩膀被人晃几晃,白云飞猛地惊,睁开眼睛。
林宅管家站在他跟前,轻声说,「白老板,天亮。」
白云飞不由对自己不满起来,自忖,实在不该趟这滩浑水,倒是越帮越忙。
他便觉得自己对不住林奇骏,想想,小声开口说,「大概今天有什事故,宣副官不得出门。你知道他是个病人,忽然身体不适,也未可知。夜已经深,你明天还要扶老妇人灵柩上路,不如睡去罢。」
林奇骏这时候,却奇异地冷静着,有些心如枯槁意思,淡淡地说,「不要紧,到床上,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在这里坐着,心里也舒坦。」
白云飞仔细打量他脸色,仿佛有股执拗,非要等到宣怀风来不可。
心里想,都这个时候,绝没有上门吊唁道理。他是通达世情人,连这点常理也忽略,可见伤心过度,真有些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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