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麦发现是在次晚餐,次以陈年旧友为核心、并附各自恋人家庭类聚合式晚餐。其中亦有几名单身者光荣参加。席间其乐融融,你夸捧,秩序井然。
而陈年愚蠢地做件事,他帮王麦夹菜。这举动粗,bao地打破他们之间已经死气沉沉默契,非常突然。
独立,任何形式独立,是他们长久以来默契之。他们早有共识:不为对方困境焦虑,不沦为控制狂、再生父母或低声下气奴隶。他们当然互相帮助,但只能在对方明确提出请求
陈年在抽烟。烟头已经积攒很长灰段,陈年怔怔地望着它。他右手拇指与中指早就夹住烟嘴,食指悬在上空,就是不敲下去。
弹下!王麦说。
她很知道,陈年常常突然丧失些节奏感,比如在踏上扶梯前总是难以决定步伐,进入家门后几分钟内无法自如安置,多人对话时总是沉默寡言,抽起烟来难以抉择弹掉烟灰时机。这恰恰是因为他脑袋里有种恒常节奏,他需要行为与之相随,气呵成。如果不能,就陷入迟疑。这其实很好解决,只需要适时引入外界声小小提醒或命令。
弹下。在王麦发声同时陈年食指就敲下去,段浅白色烟灰应声落盘。
陈年动动嘴角,王麦低下头继续看书。他们已经不再为如此解与默契来表达兴奋和惊讶,在最初日子里他们表达得足够多。
经历过爱情人,不会对“最初日子”里过分天真表达提出责难。那些表达并不是夸张或蒙骗,而是遗忘与重塑。男人或女人,都会在个陌生崭新爱人面前,无知无觉地展开对历史遗忘和对自重塑。对对方试探是对自试探,对对方判断是对自判断。恋人们营构场景和矛盾,来发现、选择和建造。令人遗憾往往不是未能建造—宣告失败,而是建造完成—陷入沉寂。
陈年和王麦无声无息地生活在起。八年过去,他们之间彼此建造高度完成。
于是当王麦发现陈年出轨,她顺理成章地感到兴奋。如同场地震后旧楼虽成废墟,却露出土地。绝境里生机。
出轨陈年再次成个有趣陌生人,王麦再次产生兴趣去观察。她跃跃欲试,像只鸟观察棵树,只野兔观察另只野兔。而在此之前,陈年对她来说,已经变成件功能不明家具。
为保护这宝贵观察视角,王麦小心翼翼,不使陈年发现异常。这意味着时而关切以掩饰不予关切,时而尊崇以掩饰不屑,时而热情以掩饰冷淡,时而愤怒以掩饰漠然。这对王麦来说不算太难,只需要沿用习惯。最近几年他们直是这做,并且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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