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脚刀深咳声,歪头朝草堆里吐口老痰,走走走!就和他们道朝老年活动室走去,迎着早上八九点钟太阳,新轮激烈益智锦标赛又开始。
怪脚刀好几年没空吃早茶,每天早晨雷打不动,要送孙女上学。有时回来晚,又上楼拿东西,几个老头在楼下催得紧。怪脚刀就从六楼放出个高音喇叭——
等歇!
随后从窗口扔出那串钥匙,头扎着买菜红色尼龙袋,像顶小小降落伞。但是钥匙多重啊,伞还没撑开,啪声,就摔进老头眼门底草堆里。他们捡起钥匙,扯掉尼龙袋,拍拍上面泥灰,就先去活动室开门。
这时六楼又传来个高音喇叭——
监喉咙。怪脚刀就拎起两条看上去更像太监细眉毛,同时往眉心皱去,回之以个更响更扁笑声来反驳,帮帮忙,听听清爽,正宗老爷喉咙好吧!他迈着外八,细脚杆底下拖着两只船样肥大旧篮球鞋,对削尖肩膀前前后后地来回摇摆,好像真有很多侍卫簇拥在老爷周围似,风光无限地回府。
赢不赢,路上人听老爷口哨声,心里就有数。那口哨吹得欢时候,比老爷喉咙更尖更细。
◇◇◇二◇◇◇
不过每天早上,怪脚刀确实是像老爷样被人簇拥着出门。
大约八点多,几个老头吃过早酒,冲好头开浓茶,人手拎着只玻璃缸杯,站在怪脚刀家楼下,曲项向天歌。
哎,先烧壶开水再上岗!
可是老头们哪里有心思烧开水,每天准时在麻将桌前就位,是比从前准时进车间还要紧桩事情。要知道,活动室门口还杵着几位早到同志,搓着手迫切等候上岗呢!
家就住在怪脚刀家后面栋楼。没工作每日睡懒觉,最烦听到几个老头子喊楼。不喊时候,他们又要和楼下扫垃圾,出去上班人聊天,喉咙扯得老老响,盖上被子也没用。气愤地想,难道人喉咙是年纪越大越洪亮吗,于是从被子里掀出条缝,大叫——
老王
刀啊,刀啊,快点下来!
多年叫下来,老头们早已习惯省去前两个字,代之以更亲热称呼。路过邻居见势也凑热闹瞎喊:
怪脚刀,抓紧啊,上班要迟到啦!
怪脚刀就从六楼窗户里探出个秃脑袋,副扁喉咙喊过去,来嘞!
遂听见门“砰”声关上,接着是裤腰带间那串钥匙在楼道里飞快盘旋声音,好像谁沿着楼梯摆串长长电光炮,点着,电光炮就噼噼啪啪从顶楼开始往下炸,炸到头,就炸出个站在楼梯口怪脚刀:张上下分明脸,上半部分是小眼,秃顶,高额头,下面挂着半圈络腮胡,皮夹克,皮手套,腋下挟个空运动水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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