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喂养人害怕的猫（1 / 6）

厨房水池下水管由于使用过久，弯头处蚀穿，锈水从个小洞中渗出，发现时，已经在下方地面上积起片不透明红褐色小湖，面积约为个手掌大，又浓又平静。这情形，当他有次偶然打开水池下面橱柜门，立刻就看到。但是确认洞眼具体在哪里、决定究竟该怎办，却要花点工夫。他不擅长做这些，摸两手脏污，败下阵来，所干有用事，仅是把摆在附近瓶子罐子转移到别处。过几天，在收拾掉污水原地，再次形成模样片小湖，他懒得与它计较。

直到猫把脏水舔光。

猫喝水后半程，他赶到并及时行动起来，他从后面抓住猫柔韧身体，面说好话哄它，面想把它拖走。但猫擅自打开柜门后，坚持把头和两条前腿埋在水管下，即使身体被喂养人越拉越长，轻松地展开到平时1.5倍长度，它依然不为所动。后来猫喝完水终于肯退出来，它被抱在人手里，舒畅地伸伸舌头，逐渐把喝过血般红嘴巴重新舔出柔润色泽，听见人用温柔言语责怪它，它遂以孤高眼神瞥瞥他，随后它表情严肃，仿佛思考着什，沉浸到无法捉摸猫科动物世界中去。

他迅速找来水管工修好漏水，红褐色小湖从家里消失。但是，他自此感到从小养大孩子变样，从前猫天真，现在它阴沉沉。

有天夜里，他从梦中醒来，打开卧室门，像平常那样摸黑穿过客厅，去用洗手间。半路上，阵寒意使他彻底清醒，逼他停步。他感到由脖颈朝下直到脚后跟变得很凉，似乎有个小冰川钻进T恤里，正在融化，碎冰混合着冷水沿背脊往下流，而后流进睡裤里。他毛骨悚然，而且身体僵直。过会儿他用声笑破除紧张感，由此才能移动身体。他明白过来，不是别缘故，是猫在黑暗中凝视自己，那阵凉意来自猫视线，他因为觉得自己生理反应太过激，而觉得可笑。接下来，他呼唤猫名字给自己解围，“吓跳，你在玩什花样？”但猫没有向喂养人跑过来，他所熟悉猫走路时趾甲连击木地板可爱小声音没有由远及近地响起来。他依稀可以看清点儿客厅中情形，那猫坚定地站着，哪怕赏面叫声也不高兴，只是目露凶光地凝视自己。他朝着它嘟囔上面那句话后，只得讪讪走开。

“害怕猫。”忍耐阵子，他艰难地对朋友坦白。为挽回养猫人颜面，他跟着又说，“也不是很怕啦，是有点。”

“你担心什事呢？”朋友误解。

“不，害怕不是担心意思。‘害怕’是……”他用外语重复遍“害怕”，有时候外语可以这样帮母语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