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继续看书。
《海洋古生物学》看半年。在深山里研究海中久已灭绝巨大生物,有种甜美荒诞感。并非想成为学者,只想找处深渊供沉溺。些知识在脑海中沉积成珊瑚,些则如遮天蔽日鱼群,疏密不定,轰然而散。半年后,当只沧龙时常横亘在梦中,停止学习。意识到再往下研究,就永远出不来,深蓝色魔咒会席卷余生,于是驻足不前。
接下来三个月开始研究建文帝去向。在清初本笔记中发现首七言古体长诗,作者暗示其中隐藏着朱允炆埋骨处线索。因语多涉及道家术语,转而研究起《云笈七签》,又花去几个月。天夜里从红彤彤梦中醒来,惊觉再看下去,后半生将笼罩在公元四〇二年那场大火光焰里,永不得脱。于是结束钻研,第二天修剪完云彩,开始翻阅永动机历史。
三个月过去,详细分析过两百例失败方案后,发现自己也动制造永动机念头,再次警醒自己,停止阅读,将笔记本上草图投进炉火。于是那座银光闪闪、蔑视宇宙定律宏伟机器,还未存在就已灰飞烟灭。
这些年像在洞穴中行走。站在分岔处,前方有许多通道,每条都深不见底。随手扔进颗石子,数十年后仍传来回声。知道随便选个洞口进去,沿途都有奇妙钟乳和璀璨结晶,每条通道都无穷无尽,引人着魔。但就是下不决心去选择。总是走段,怕再走就回不头,又毕恭毕敬地退出来。不知道哪个最适合,又无法逐尝试。选择其,就意味着放弃无穷减种可能性。于是就在分岔处耽搁许多时日,感受着所有洞穴向吹来阴风。
这天把修剪机器调到自动模式,确定定型液(喷洒后能让云形状维持久些)水量充足,关上灯,锁好门。踩着落叶下山,沿着荒草丛生小路走大半天,到最近站点搭车进县城去。老师生前有位老友,多年未见,突然决定去拜访他。灰色大巴停下,混进灰色人流,在灰色路牌指引下来到那栋筒子楼灰色院墙前。黄昏先步而至,栖身在院中大榕树枝叶间,像许多细碎橘红色星星。蝙蝠在余光中低低飞舞。上楼。
楼梯间还是那样破旧。灯泡上蒙灰尘和蛛丝,墙皮剥落成神秘图案。些冰凉音符,玉石质地,从楼梯上级级跳落下来。是巴赫赋格。知道这是个老太太在弹奏,欣喜她还活着。许多年前来过这栋楼,老师曾在这里居住。那时还很年轻,很早之前就听人说过,这楼里住都是些着“魔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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