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就梦想当作家，市报上去年还发过
首小诗
。”庄之蝶说：“西京
不得，天上落颗陨石，砸死十个人，有七个就是文学爱好者！”那人羞惭走开，边走还边回头看他。庄之蝶觉得好笑好气，就钻进家杂货店去，将那二百元稿费看得很贱，买套景德镇瓷盘瓷碟，个炒勺，个蜂窝煤炉子，还有套茶具，当下写唐宛儿家地址，嘱店家妥善送运，自个却骑“木兰”径直往双仁府街岳母家来。
五十五年前，城北远郊渭河岸上有过位姓牛奇人，能“仰观象于玄表，俯察式于群形”，神出鬼没。那时杨虎城才结束关中道上刀客行径，拉竿子在西京城里作赳赳武枭，就请他当幕僚。这奇人只有颗野心，不愿在城中居住，依然在乡里筑三间茅屋，置亩薄田，过懒散自在日子。但凡杨司令有什
重大事情，方肯进城次。不久，河南军阀刘镇华围攻西京，整整八十天未能攻破，就采用日本人计谋，从外打地道。城里人都知道敌方在打地道，却不知地道将在哪儿出口，日夜在地里埋下土瓮，盛水，看水动静，各处都惶惶不可终日。奇人来，长袍马褂打扮，在各街各巷走遍，歇下来，坐在教场门块石头上吸水烟，吸十二哨子，说：“就在这儿挑泥凿池，置个湖吧。”杨虎城半信半疑，但还是引全城水积蓄在那儿。结果地道出口正打在湖底，某日湖心陷落，水从城外溢出，刘镇华只好溃退。杨虎城感念此人，赏双仁府街条巷让他居住，此人却还是回到渭河岸上，巷子就由儿子住下。因为这地方正是西京城四大甜水井中最大口井所在，儿子便开设双仁府水局，每日车拉驴驮，专供甜水。这段历史，庄之蝶最乐意排说，惹动得家有来客，总要夫人牛月清拿出那张她祖父照片来看，拿出水局骨片水牌来看，看罢，还要走到双仁府街巷上，指点当年牛家独居这条巷子情景。牛月清就训斥过庄之蝶：“你这四处张扬，是嘲笑牛家后世败落吗？娘就是没生下个儿来，若是有儿，也不至于现在只守住那几间平房！”庄之蝶总要涎脸说：“哪里是嘲笑？牛家就是败落，不也是还有这上门女婿？！”牛月清这时候就喊娘：“娘，娘，你听见吗？你女婿这口气是说他是名人，给牛家争脸面！你说说，他现在名分儿有没有爹爷爷那时名分儿大？”
双仁府小院里还住着老太太，她是死活不愿到文联大院楼上，苦得庄之蝶和牛月清两边扯动。庄之蝶每次进这边街巷口，就油然浮闪出昔日历史，要立于已经封盖那口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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